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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赢氏贪淫为淫累始改淫心 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2)

    一日,赢阳出去两夜未归,阴氏到门口来望他,只见一个少年,也只好二十年纪,是个贵介行藏,风流潇洒,甚是华丽。心中道:“我只说我家丈夫算标致的了,谁知男子中还有这样人物。”

    心作此想,那眼睛由不得就到那人脸上去了,化工之笔,必至之情。那少年猛见一个美妇频频顾盼,他眼光也钉在阴氏脸上。阴氏忽然想起在门口,恐有人看见不雅,将身子缩进些,禁不得那人十步九回头的望,由不得身子又探了出去。写两人俱着魔光景,甚妙。阴氏未嫁时因望赢阳,赢阳回望而遂成真夫妻,此时又望金矿,金矿回望而遂成假夫妻,妇人必心邪而后望人,望而两心相同,再无不成奸者,甚矣,妇人静坐深闺始得为良妇也。那人去远了,他才进来,坐不多时,坐不稳,觉得那人还在街上一般,那两只脚不知不觉又走了出去。说也甚奇,他才到门口,恰好那人也走到面前,阴氏心中暗道:“我觉得像他来了。无心出来看看,谁知果然来了。”

    不觉哑然一笑,他这一笑,倒也非有勾色引,是笑自己的痴情,那少年以为他是情笑,字新。也笑着回头回脑的望,一步做两三步,慢慢走去,阴氏又回房坐了一会,赢阳回来了,愁着眉只是叹气,阴氏道:“你怎的了?”

    赢阳道:“辛苦了一两夜,挣了钱数银子,想拿回来买些柴米,今日一个朋友家有喜事,合班邀我出分子,我娶你时又接过他的礼,脸面钱不得不出,怕你盼到,只得回来和你说声,晚间还要去,明日又有戏,不得回来,家中柴米俱无,一个铜钱也没有,怎么处?”

    阴氏道:“呆子,你急急就有得钱来么,分子是该出的,没有柴米罢,我饿一顿甚么要紧。”

    赢阳笑道:“第二顿呢,我后日才得回来,你难道就饿两日不成?”

    阴氏道:“不论拿些甚么,且押几十文钱来买点柴米着。”

    遂将头上一枝银耳挖拔了递与他,赢阳接着,叹了口气,去了一会,买了二升米两束柴回来,道:“押了八十文铜钱,除买柴米,这是剩的留着你买小菜。”

    阴氏接过收了,赢阳道:“我去了,你关门罢,明日不必望我了。”

    阴氏关了门上床,寻思道:我家丈夫病病痛痛的,日夜辛苦挣来的钱还不够盘缠,倘累倒了,怎么处?那真正就要饿死了,看他时时焦愁,又可怜见的,实在也没法,胡思乱想,忽然觉得那少年又像站在面前一般,他笑道:“有了,我看那人定是个富贵人家子弟。”

    他那个样子倒也有心在我,我若勾上了他,倒还不愁穿吃,况且未必就把我弄坏了些儿,但丈夫恐怕嗔怪。又想:他如今也穷极了,又劳苦得很,若有碗现成饭吃,他也落得闲!我看他自己多病动不得,见我青春年少,孤眠独宿,他也有些过不得意,我就走走邪路,谅也还不怪我。我要瞒着他做,就是我没良心了,竟同他商议,看他如何说?他若肯依,岂不是一举两得。又暗笑道:“我痴心妄想是这打算,那人心里不知如何呢?且看机缘再讲。”

    想着就睡着了。

    到天明起来,梳洗罢,吃了饭,信步到门口看看。只见那人又来了,望着他出了神,袖子中一把扇子掉落地上。阴氏见他呆着脸望,掉了扇子都不知道,又不好说得,不由得笑着用手往地上指,那人一面回头忙拾起扇子,左右望望无人,便走近前深深一揖,多谢娘娘指与我,不然掉去可惜了。阴氏忙将身子闪在门后,回了一福,那人嘻着脸问道:“府上贵姓?”

    看官且住,天地间可有无原故的一妇人一男子忽然作揖扳谈起来。有个缘故,这妇人是有他的心了,故不觉望着他笑,又指扇子,明明是开门揖盗。那人姓金名矿,他父亲是科甲出身,现任知县,家中有万金之富,专一吹风弄月,何所不知。见这女人两次三番望他留情,知他心中已判了肯字,他昨日见了两次,后来访问人,知是赢旦的妻子,听说他家近来着实艰难,故今日带了些银子,安心来想乘机而入,以利动他,恰有此机缘,可还有不近身的?若是妇人正颜厉色,他就胆包了身,可敢无忌惮至此。这一顿挫,妙极。不解说明白,岂不是老大落空。阴氏答道:“寒家姓赢。”

    那人道:“我们县中此姓甚少,有一个赢大官是戏班中朋友,可是一家么?”

    阴氏道:“那就是我家丈夫。”

    那人道:“我贱姓金,知县就是我家父,赢大官常在我家唱戏,是认得的,可必请他出来会会。”

    阴氏道:“有生意去了。”

    那人道:“府上还有甚人。”

    阴氏道:“就是我一个。”

    那人意思还要说甚么,阴氏问道:“门口恐人看见不雅,大爷请回罢。”

    金矿听得他家没人,放大了胆,便道:“得遇娘娘千载难逢的事,如何就去?外边不雅,里面说说儿罢。”

    就跨进门来,阴氏抽身往后走,当说引道了。他回身将门闩上,随后跟了进来,阴氏假作怒容道:“我们虽是小户人家,有个内外,大爷进来做甚么?”

    他上前一把抱住道:“我那前世的娘,这两日把我的魂都被你勾掉了,来成就了好事罢。”

    阴氏故意发恼道:“青天白日强奸起良家妇女来,不看你是个贵公子,我喝起来,就了不得,还不放手?”

    金矿见他辞厉而意不峻,双膝跪下,道:“你若不可怜见我,我定然要思想死了,倘蒙娘娘见爱,我不敢轻慢了你,你一家衣食盘费我都供得起。”

    阴氏一来爱了他,见他这句话正撞在心坎上,便道:“我见你这样多情,我依了你,你后来不可负心。”

    金矿见他肯了,忙说誓道:“我若负了你,天诛地灭。”

    阴氏伸手来扶他,他就着那一扶里,双手连腰抱住,到屋里床上,先替阴氏脱了裤子,看了看,摸了摸,喷喷赞道:“好个宝贝。”

    又替他解上衣,阴氏道:“大白日里,穿着罢。”

    他道:“你家又没人来,穿着衣服雷雷堆堆的,那有甚趣。”

    阴氏只得任他脱光,他然后自己也脱了。阴氏见他阳物粗不过一围,倒有七寸来长,送了进去。他夸道:“好东西。”

    向阴氏道:“我也见些妇人,没有见你这又紧又干的美物。”

    阴氏笑笑,也不答应。原来金矿极会应战,他这阳jù长而活泛无比,在妇人阴中东一钻西一戳,无微不到,凡妇女遇到他,真有无穷之乐。阴氏见他干法在行,心中暗喜道:“我所遇算他第一了。”

    他与赢阳久阔了,不多时便丢了一度。那金矿要逞本事,不歇气又有千余,阴氏久旷的人,见他阳物坚硬,干法又强,要图快活,不肯锁他,一任他弄,连丢三次,意思要歇歇再来之意,说道:“且歇歇着。”

    金矿卖嘴道:“还不曾玩了一半工夫,你就想歇,等你告饶的时候,我才歇呢。”

    阴氏笑道:“当真么?”

    他道:“怎么不真。”

    阴氏笑道:“我是不告饶的,你不要告饶?”

    金矿笑道:“你要我告饶,除非把你的这东西加些钢来。”

    阴氏又笑道:“话要应口。”

    嘴里说着,两双手将他两股扳紧。金矿觉那guī头不似先任意了,且又板紧了,不得抽动,戳到这边,一夹一夹的,像人拿嘴含着咂的一般,戳到那边,亦是如此快活难当,不到一盏茶时,一泄如注,他一把抱住阴氏道:“亲亲,你原来有恁个宝贝,我何福遇你,此后与你开交不得了。”

    阴氏笑道:“你还敢来?”

    他道:“你放松了,我还可以来个连拳。”

    阴氏放手,道:“你来。”

    果然那金矿少年精壮,虽然泄过,阳物还是铁硬,他又如前那样乱戳猛破,阴氏一把搂住,又是一阵锁,不由得又泄了。阴氏笑道:“说嘴的郎中没好药,可还敢不敢?”

    金矿亲着嘴,道:“心肝,我知道你的本事了,我告饶罢。”

    阴氏搂住不放,道:“我也要你丢三次才罢。”

    金旷道:“要说再来,我也还未得,后面日子长着呢,我有话同你商量。”

    阴氏见说,放了手,他道:“你家的今晚可回来?”

    阴氏道:“不来了。”

    他道:“这更好,我今日在这里过夜罢?”

    阴氏道:“你是贵人,我家没有好床铺你困。”

    他笑搂住道:“天下还寻得出你这个好褥子来么。”

    又道:“我且家去,叫小厮们送些酒菜来,我们晚上好谈谈。”

    遂起来,两个拭抹了,各人穿衣,他在胸中掏出个包儿来,道:“这是十两银子,你且留着盘缠。”

    阴氏接了,暗喜道:“倒是个肯出手的。”

    他道:“我去了就来。”

    阴氏送到大门内,看他去了,把门虚掩,进来坐下,暗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得过这样个在行的人儿,已是遂心,况又多情,若得他时常照看,便是造化。”

    又想着笑道:“他的本事,要不是我,别的妇人实在要告饶呢。”

    知道今晚要来过夜,烧了些水,将牝户洗得干干净净,床铺拂拭拂拭,取出个新枕头来,的是,新嫁未久的人,不然家中何得有此便宜之物?刚收拾完听得外边门响,正要去瞧,已进来了两个小子,抬着食盒,上面放着一罐惠泉酒,又一个小子背一个大包袱。他进来笑道:“都放下。”

    揭开盖,是十二个果碟,六大碗菜,一对通宵大烛,都掇出来放在桌上。吩咐道:“两个抬了食盒回去,这一个留在这里伺候。”

    那两个小子去了,叫这一个去关门。叫这小子去关,妙甚。笔墨毫无痕迹,不然小子在旁,二人如何调笑,粗心人不知看得出否?他笑对阴氏道:“这是合卺的筵席,忙了,不要嫌不堪。”

    指着烛道:“这是花烛,不用花罢。”

    把那包袱打开,是一床嘉锦被,一床闪缎褥子,四疋色绸,指一个红一个绿的道:“这两个你做小衫子裤子穿。”

    阴氏道:“多谢你的美情,留着做上盖罢。”

    他笑指着阴户同乳头,道:“我怕布磨坏了这两件宝贝,才拿来你穿的,要上盖,我还不会再做与你么。”

    阴氏笑着抖开被褥去铺,他一眼看见枕头,笑道:“好好,我要拿个来的,不好拿得,好拿草来再装费事,谁知你先备下了。”

    因搂着亲了个嘴道:“人说夫妻有同心,一点弗错。”

    又笑道:“枕头原该是女家备的。”

    他道:“还忘了一件。”

    除下巾头,上拔下了一根金豆瓣簪儿,一根金如意,替他戴在头上,笑道:“人家是先插戴后成亲,我同你是成过亲才插戴的。”

    阴氏笑道:“太过费了,我怎么当得起。”

    他捧阴氏的脸道:“亲亲,我同你还要说客套话么。”

    阴氏也感激他了不得,也将他一抱抱住,忙伸舌头到他口中,互相咂了一会。金矿叫那小子来道调笑已毕,方叫小子,妙:“你去热菜煮饭来我们吃。”

    阴氏道:“等我去,他那里会。”

    金矿不肯,阴氏道:“他小孩子家那里摸得者,我去照看。”

    金矿也随同着到厨房相帮,舀水添柴,拿这样递那样,阴氏道:“你是贵人,不敢劳你,请坐着去。”

    他道:“你在这里,我也忍心去坐?”

    阴氏暗喜道:倒是个多情的人,但得长久就好了。收拾完,二人携手同到房中坐下,小子斟上酒来,授肴上桌,不必细说。

    到晚,掌上双烛,阴氏见他情厚,一心要笼络他,歌喉婉转,唱了一双曲子侑酒,金矿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叫:“活宝!活宝!”

    嘱道:“你必须想法,要得长久相与才好。”

    坐饮了一会,金矿情兴复浓,叫撤了要睡,阴氏叫那小子在西间厨房里睡,二人脱衣上床,这一夜云情雨意,不消说得。

    次早起来,梳洗了,他问阴氏道:“我这去几时可来?”

    阴氏道:“你的厚情,我巴不得时刻相聚谈,但这件事瞒不得我丈夫。”

    遂将丈夫有病,受不得辛苦,故舍身养活他的话说了,又道:“不想有缘遇着你这多情多义的人,你午后着这小人儿来讨信。”

    金矿见他说舍身养夫,惨然道:“你原来有这番好心,难得难得,同你丈夫说明白,我情愿养活你夫妻二人到老。”

    就带着小子去了。

    已饭时,赢阳回来,阴氏迎着道:“今日来家早。”

    赢阳叹了口气,又笑道:“命该饿死了。”

    阴氏道:“甚么缘故?”

    赢阳道:“今日分得钱数银子,又扣了一个分资去了,我连辛苦了几日,又有些腰疼,有几回去不得,明日定下了又不得不去,这不该死么?”

    阴氏道:“且不要焦,你坐着再商议。”

    赢阳一到房中看见床上的被褥,大惊此书无纤毫渗漏处,先云阴氏迎着道一句,是阴氏迎到堂屋中与赢阳说话也,不然赢阳入门便到房中,即看见矣,何暇更有闲谈,此等处,非作者细心不能到,非我心不能看出也。:“这是你的?”

    阴氏笑着把绸子、银子、簪子都与他看,赢阳道:“这奇了,果是那里的?”

    阴氏笑道:“你每常唱一夜戏,只挣得几分银子,我只串了一个戏,日间夜里该算两出。得了这些东西。”

    赢阳变色道:“哦,是了,你见我家日子过不得了,敢串的是崔氏逼嫁么?”

    不得不疑到此。阴氏笑道妇人偷汉,虽知无耻者,相对丈夫,暗中再无不萌愧心,今阴氏对赢阳一连几个笑道,身虽与人有染,此心是实为养夫,故于心无愧,与他偷汉者不同。:“你好呆,我同你是何等恩爱夫妻,怎说这话,我串通的是旷野奇逢。”

    赢阳见妻子不是要弃他的话,也疑他三分是走邪路,又想道:“他要做坏事,如何肯向我说。”

    又正正经经的问道:“不要说顽话,端的是甚么缘故?”

    阴氏一把拉着他的手,纷纷堕泪,就把如何见他多病,枉受辛苦,挣钱又不多,不足用度,恐一时累倒,两口都要饿死,故舍身救他。又把如何得遇金公子,昨日来得一夜,给了若许东西,还许养活他两口子的话说了,又道:“你今后也不必进班去了,养养身子里。哥哥,我实心为你,你不要疑我是偷汉,说这好看的话欺你,我若是图已快乐,你多在外,少在家,我岂不会瞒着你做,又肯告诉你么?”

    赢阳先也怫然,听他说到这里,点头沉思道:“果然,他若瞒着我偷汉,那里去查帐,自己实在也动不得,无吃少穿,其然没法。”

    便道:“你既一片好心,任你罢,他还说来么?”

    阴氏道:“他午间着小子来时讨信。”

    赢阳道:“事已至此,说不得了,他若要来,我出去让他,你对他说,但是来时,先着人来说一声,不然两下相遇,到底不好意思。”

    妇女偷汉,男子当龟,初破脸时,再无没有羞愧之心者,久之则不觉矣。但看赢阳此时之言,并后请金矿作别,便可知之。阴氏去热了昨晚剩的酒肴来与他吃了,临去,阴氏嘱道:“哥你明日早些归来,今日就辞辞他们班中的朋友罢。”

    赢阳应诺去了。

    午后,金家小子来讨信,阴氏叫请了金矿来,把丈夫的话向他说了,金矿心喜非常,又宿了一夜,次日回去,送了几疋尺头来给他做衣服,又送几担白米,许多柴炭之类,阴氏收了。也将前日的碗碟器皿付他拿去,细。此后金矿常常来往,不必繁叙。过了数月,阴氏竟得了孕,二人更加亲厚,半年有余,阴氏陆续得过他百余金,还有许多衣服首饰,街坊上的人渐渐知觉,有多事的人就编出谣言歌语来唱道:阴家姐儿忒子个骚,嫁子个男儿又挑子个槽。金家公子来同他子个困,把赢小官变子个大龟老。

    数日之间,大街小巷都唱起来,向日同阴氏相厚的那些学生听见了,气不忿,聚在一处商议道:“阴家女儿同我们相厚了几年,嫁了赢家,那也罢了,既然养汉,放着我们旧情人不相与,倒去相与别处的新人,如何气得地过,我们大家拿他一拿,就不怎么的,且断了他这条路,才出得这口气。”

    那关二也长成一条大汉,内中惟有他更不服气,便在赢阳左右人家放谣言,又约了几个地棍不住来踩着,两下就隔绝了。赢阳也知道街谈巷论,同阴氏道:“这个光景,我们此处住不得了,我闲养了大半年,觉得病比当日倒好些,我又不老,还可以入班子,南京大去处,我夫妻同往那里去,你正在青年,又会许多曲子,要遇着个好大老官,不怕不弄他一大块银子到腰。”

    说了笑起来,那阴氏也笑了笑。忽又惨然道:“金大爷这一番好情,今日撇了他去,心里觉难过些。”

    赢阳道:“外边些光棍踩得紧,他也来不得了,瞒了他就是我们没良心,收拾桌菜,我去明公正气请了他来谢他,并辞辞他罢。”

    阴氏无奈只得依允,赢阳把房子先卖了,添着金矿历来所赠,除半年来所费之外,还将百金,算了算,尽够途费,并到彼可以安家,把家伙什物全寄在丈人家。阴老儿风闻得他令爱所行,也不好相留,赢阳诸事完了,那日家中收拾下酒菜,他亲自去请金矿。

    金矿有一个多月不会阴氏,正在想念,今日见他丈夫来请,坐了轿跟了几个家人来,赢阳让了进去。金矿因他丈夫在前,不好深叙说了几句闲话,送上酒来,他夫妻二人满斟一杯敬上,金矿接了,他二人一齐跪下,金矿忙道:“请起来,我领就是了。”

    赢阳道:“小人夫妇蒙大爷向来恩典照看,但近日街坊上口声不好,此处住不得了,要往南京去,今备一杯水酒,一来叩谢大爷,二来辞别,求大爷上过一杯。”

    金矿听见他要去,竟痴了,两眼望着阴氏。只见阴氏泪如雨滴,并无一言。金矿忍不住也掉下泪来,滴在杯中,一对情种,比别奸夫淫妇一绝贪淫者,大相悬绝。忙把眼睛拭拭,一口干了道:“你夫妻请起来。”

    他二人叩了个头爬起,金矿让他夫妻两傍坐下,问道:“路费有了么?”

    阴氏道:“向蒙你给,还有些,昨日房子又卖了二三十两。”

    又问道:“你们几时起身。”

    赢阳道:“船已雇了,准在后日早行。”

    金矿道:“我到家就叫人送些路费来,你买小菜吃。”

    他夫妇道:“蒙大爷的恩多了,也不敢叨尝。”

    又让他吃酒,他道:“此时心已碎了,一滴也下不去,你倒撤了开,说说话罢。”

    赢阳见他不用,掇到那边屋内,陪他家人吃,明腾个空儿让他两人作别。阴氏见丈夫去了,忙把门掩上,一把拉着金矿,低声哭道:“你不要怨我薄情对你,我就在此,你也来不得了,我们且去几年,或有相逢日子,你不要恼恨我。”

    金矿抱他在怀,也哭道:“只恨这些奴才坏了我二人的好事,我怎肯怨你,别了你多日,我一肚子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了。”

    至情者,非情深者不知此语之味。二人携着到床上饯了饯别,悲多乐少,不能尽兴而止。起来依依不舍,只得要别,金矿凄惶上轿而去,阴氏掩门而入,这正是:流泪眼视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金矿次早着小厮送了十两路费,两只金华火腿,十尾松门白鱼,并两瓶酱小菜来,又送阴氏八两,夫妻二人千恩万谢的收了。他夫妻二人又同到丈母家来辞别,大家痛别一场,回家打点行囊,次早上船而去。一路无话。

    到了南京店中住下,要寻个有势要的乡宦,投在门下做靠主。问得阮大铖酷喜女旦的这件道地行货,遂送了一分苏州土仪,拜在门下走动。就在他家左近租了两间房子住下,过了三四个月,阴氏生了这个女儿,因他洁白如玉,故此小名皎皎。古诗云:皎皎河汉女。此名皎皎者,谓赢阳与金矿所生,不知何汉子之女耳。闲过了年余,资囊坐食将罄,赢阳只得入了一个苏州班内做戏,南京城中戏班更多,生意更有限,挣不出钱来,夫妻商议,阴氏竟入班做了一个杂旦。他不唱正本,只做些杂活,因他姿色既好,唱得更好,又风流又骚浪,还有一种惊人的技艺,专会替这些公子们或财主大老官箍肉棒槌,因他这种绝技着实动人,人赠了他一个雅号,叫做满床飞。满床舞或可比。曰飞,不知如何飞法?赢阳也不做戏了,只带领皎皎或班中相帮打杂。

    阮大铖酷爱阴氏,白扰了他胯下那件美物也不计其次,一文缠头之资也舍不得相赠,自己过意不去,他虽品行不端,却有些才名,又相与的人多,替他四处推扬,逢人说项。所以不几年就挣二千余金,他做了戏子中一个暴发户财主,有些体面,就不肯做这两桩旧买卖了,置了百余金一所小房,小小一间,大门进来,前院正房三间,一间堂屋,东一间收拾做客座,西一间做卧室,后院中一间厨房,收拾得十分洁净。

    他学做清客,琵琶弦子,笙萧管笛挂了满壁,墙上贴了许多苏书,桌上摆设些苏铸香炉宜兴壶,建窑瓶插些花,宣磁盘放几个香橼佛手木瓜之类,虽是不甚值钱的玩器,倒也热热闹闹,半雅半俗。

    他做戏的人,吃惯了这家茶饭,却不会做别的生意,恐坐食山崩,想了一个妙策,请向来同他相契厚的这些公子财主们,内中有好赌者来家中赌博,他在傍拈头。

    那阴氏会整理得上好肴撰,绝精苏碟,款待来客,甚是丰盛,时常他也在傍插趣。那些嫖过他的人,背了他丈夫的眼,也还亲嘴摸胸的顽耍。又还有很亲厚的,就是那要紧去处也许抚摩抚摩,但只输嘴不输身,故此引得这些人眼中火出,不住时常来往,颇不寂寞。年获之钱,除日用之外,尚有余剩,因家中无人买办物事,央了隔壁姓龙的人家一个儿子名叫龙飏,来家中使用,认做干儿,每常也帮贴他些须衣服盘费之类。那小厮的父母贫穷爱小,得他些周济也落得叫儿子相帮,这猴子不但希图替他家买办可以落钱,且日日可以肥嘴吃,连夜间就在厨房里打个铺睡,竟常在他家不回。

    混了几年,他这女儿皎皎不觉年已十五,打扮得花枝一般,两道水鬂描长长的,一双金莲裹得小小的,粉森森一个白脸,红通通一个嘴唇,先赞阴氏也是此二句,可谓是母是女。好不俏丽。

    戏子人家女儿何所不知,况他幼小时,母亲时常同人肉麻,间或落在他眼里。如今大了,渐渐知觉,他父母的床铺在前边,他另铺一张小床做丁字样在床后,他父母的床在外,迎着南窗的亮,他在黑处又隔不远,且又都是夏布帐,他父母虽看不见他,他却看得明明白白。徐疾动止,抽拽簸颠,一目了然,且高兴中那一种声息。他父母恐女儿听见,自然要忍住,孰不知到忘情之际,男子喉中之喘,妇人鼻内之哼,不知不觉就露出来了,自己反不觉得却被这妮子听了个满耳,看了个满眼。到了下边那澎湃乒乓之声,那时连忍也忍不得的。皎皎听了,虽不知何故有此声音,他自己听得难忍,那不曾开辟的牝中,也有些清水流出,他也就悟到了几分。请想,这样聪明的女子,又十五岁了,情窦大开,可有个不动心的。他在夜间或一时听得很难过,也拿个指头在小牝中抠抠挖挖,并不觉有甚妙处。他暗想了一个主意,相机而行。

    他父母因有了几个钱,要图脸面,倒也拘管得甚严。十二岁时,阴氏便不许他见人,妙,回忆当年,自己是十二岁被众生引诱也。但有人到他家来顽钱,都在东屋,叫他倒关着房门在西屋里,人虽知他有个女儿,却不得见面,皎皎因不得见人,不过时常在窗洞中往外张张而已。要往后边去,他屋后还有一小门可通连堂屋,都不消走得,皎皎他久矣看上了这龙家小子,要想同他权且暂为夫妇,奇谈异想。以免怨女旷夫之急,只因不得其便,有其心而无其地,时常对着那小子瞟眉撂眼,犯嘴撩牙,做出那些假笑真颦的浪态。

    那小子十三四岁时就被人骗做龙阳,如今十七八岁,何事不知。他也想算计这女子,因恐他爹娘知道,打脱这肥主顾,不但蛤蜊肉不曾尝得,反把这现在的残场剩水,鸡鸭脚,鱼头肉屑,都不得吃了,岂不可惜。二来年幼,到底胆小,不敢下手,恐设或变卦叫喊起来怎处。无巧不成话,一日,他家中无人来赌,他父亲出门去了,他母亲闲着无事,在房中睡午觉,皎皎偶到后院中来走走,也未必出于无心,诛心之论,此即前所想的主意,相机而行者也。见那小子背着脸小解,他明明知道,一心要看看这金刚钻的形状,故做不知。忙走上前用手搭着他肩头,笑着道:“龙家哥你做甚么呢?”

    那小子回头一看,见是他,因尿尚未完,只得一把攥住,笑嘻嘻把嘴挨着他嫩面上,道:“你猜猜看。”

    皎皎笑道:“你拿着甚么东西,与我看看罢了,猜的是甚么?”

    骚极淫极。这小子是灵透心的,见他撑岸来就船,可就还有推辞的理,放了手,将两个指头捏着向他道:“请看是这么个活宝贝。”

    他因尿未撒完胀得挺硬,一跳一跳的又冒了一股尿。皎皎笑嘻嘻的道乐哉,虚度十五,今日方得细观此物。:“好个碜东西,光头光脑,又紫又黑得难看。”

    这小子道:“我的碜,你的必定好看,我既与你看了,你的也与我看看。”

    拉住了他,伸手就扯他的裤子,皎皎假做不肯,道:“我叫喊呢,看我娘娘来看见。”

    只是口说,却也手不推,脚不走。那小子知道他父亲不在家,母亲睡觉,那里听他,拉开了裤腰,一伸手下去,摸着了又光又嫩的东西,鼓蓬蓬的,上面一条细缝儿,低头一看,不觉魂消,有一个黄莺儿赞他道:两片肉莲蓬,小花心吐缝中,光光乍乍形如蚌。奇珍易逢,名花易逢,羡他此窍诚难梦。鼓蓬蓬,想尝异味,须得入其中。

    他情急了,搂着亲了两个嘴,道:“亲亲,你不嫌弃,我们到厨房中我的铺上试试看去?”

    到厨房里去,一个尝蛤蜊,一个尝棍子鱼,正是地方。皎皎道:“不好,恐一时娘娘醒来怎处。倒在夜间,我将后门虚掩着等你,等爹娘睡着了,我开门放你进来。”

    两人约定,又亲嘴咂舌,肉麻了一会,方才走开。

    到夜间,皎皎果然悄悄的把他引进房来,上床弄起。一则龙阳此物甚微,二则皎皎虽未经弄过,却时常抠抠挖挖,也非原封的了。虽微觉有些疼痛,恐父母惊醒,只得隐忍,事完了,又悄悄出去。二人得了这甜头,遇着就偷,却提心吊胆,再不能畅快。他二人暗地商量道:“我们夜里做这件事,就像做贼一般,心是拎着的,一点趣也没有,设或被爹妈知道,弄得就不好了。此后等在有人在家要钱,爹爹抬头服事是时刻不离,娘娘在厨下收拾酒饭,你悄悄到房中来,方可放心取乐。”

    约明了,但是夜间有人来赌,就把小子约了进房,开了门,方得放心大弄。他母亲若敲门,他故意迟延,假做睡醒的模样,半响才来开门,那小子已悄悄开了前门去了好一会。偷得次数也多,不必细说。此书写妇人淫乱之罪,报应俱有轻重,即如此二回内,阴氏之淫,初为众学生所诱,后因赢阳有病,舍身养夫,其罪可原,故始终未遭淫毒。至于皎皎,是他先诱龙飏,设计私与相合,皆出自他,后又与邬合,跟了缘逃走,故受创几毙也。又过一年余,赢阳见女儿大了,央媒要寻女婿,他因有几个臭钱,就忘了是戏子出身,且不止于戏子,便出了个大题目,题目虽大,不意后来文章竟是小作,配了一个帮闲。说道:“我如今相与来往的都是财主公子,此语可谓借光,是令正的厚友,何尝是你的?有体面的人,白衣人如何做得亲家,须要宦家门第,或诗礼人家,又要家当过得,可来说合。”

    你想这正经人家子孙可肯与他做女婿。小户人家来求,他又做身分不肯。因因循循,又过了年把,皎皎已十八岁了。他母亲忽然见他胸高腹大吃了一惊,关上房门,拉到床上,解开胸膛一摸,将围腰扯开,只见两枚滚圆的大乳突的跳将出来,语趣。倒吓了阴氏一跳。再用手一捋,乳汁直冒,又伸手将肚子一摸,已鼓蓬蓬的坠了下去,将近要生外孙了。更趣。急得那阴氏将他拧了几把,问他缘由,他倒反使性子哭道:“你问我,我知道吗?”

    答得妙极。楚人云:“昭王南征而不复,君请问诸水滨。”

    推得甚是干净。今皎皎道:“我知道吗?”

    意思为腹中之物你可问之阴户,何得问于我,也同一意。阴氏怒道:“没廉耻的小骚奴,你还强嘴,你不知道你肚子里的私盐包是那里的?”

    追逼得没奈何,他才细细供出。阴氏方知女儿腹中是龙家小子的种,气了一个发昏,料瞒不得,只得告诉丈夫。

    那赢阳第一是怕张扬出丑,二来恐传了出去女儿不好嫁人,忍了一口气,寻了个事故,将龙飏好好辞了他去。急急买了两剂打胎药与女儿吃下,谁知这野种比家种分外下得坚固,轻易不肯下来。没奈何,等到月份满足肚子疼了一两阵,呱的一声,养了一个白胖儿子。人家正经妻子坐产好不烦难,惟有这样娃娃生得好不顺溜,那阴氏忙忙把小孩子撂在净桶中盖上,同丈夫到后院暗暗埋了。推说女儿有病,卧了一月,方才起来。

    这回赢阳见女儿做出恁场把戏,再迟不得了,又叫将煤人来说,但是略斯文些,有碗饭吃的人家,也就罢了,也不争一丝财礼,事成厚谢,恰好邬合也央媒人寻亲事,媒人就提起他来,赢阳素常在大老们家走动,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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