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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外村在泰山南麓。四月十九日清晨六点二十分,我走出泰安火车站。在站外的早点摊把肚子填饱,找了家小宾馆开了房,最后到达天外村时,时间已近九时。

    离五一长假还有十多天,旅游团却已经不少,可见到时这五岳之首将拥挤到何等程度。天外村是泰山南麓商贩最集中的地方,一年四季泰山游人不断,这小小的天外村在地方经济里也成了不可或缺的一块。

    我穿梭在各个摊贩和小店间。卖拓片的好多处,照规定泰山的各种碑文受到保护,是不能随便拓的,可是泰山自秦始皇封禅以来,留下的古迹数不胜数,当然也就管不胜管。除了一些较大的碑刻石刻等闲拓不下来之外,一般都能在这天外村找到拓片。

    厚厚的几堆拓本被我翻了个遍。老板开始搞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不诚心买吧又蹲了这么久,诚心吧却每本都匆匆一翻而过。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近两年管得越来越紧啦,明年这时候你再来没准就看不见了。”

    “就这些吗?”我挺了挺腰背,弯得太久开始酸了。

    “这还不够啊,多好的字,你到底想要啥样的,告诉我我来帮你挑。”

    “我要的不是字,有没有光是图案的?比较奇怪的图案。”

    “没字我拓它干啥?你说的那种没有。”

    “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前两年在这天外村看到过,不是这种碑文的拓片。”

    “看到过,那可奇怪了,嗯”我不知道这老头子在犹豫什么,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张五十元给他。原本只想给二十的,没想到摸了张五十,也只好给了。

    老头子接过钱眉开眼笑:“要说这同行可是冤家哪,我给你说个地方,有没有你要的我可说不准,不过他那里的拓本和我们这些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泰山有一百五十六座峰,一百三十八道崖,一百三十条谷溪。要说这碑刻,虽然主要集中在几条线上,各座峰上的野碑也不少。那家就喜欢自己进山找野碑拓,不受禁令限制,这些年也找到不少,所以那里的货色倒有些别致。可要说真正的好碑,好字,名家,可不会散在野地,最多的就是玉皇顶这条线上”

    我见这老板又开始推销自己的碑拓,忙让他打住,问清楚专拓野碑的店铺位置,就快步寻去。

    那是间小铺,墙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拓片。看店的也是个老人。我向他说,朋友介绍这儿能见到些不同的拓片。

    老人笑了,他指着四周墙上挂的,说:“这都是我儿子在山里找出来的宝贝,你看看,和别家不一样吧。”说着他又从柜台下抱出一大叠放在我面前。

    换了哪个热衷碑艺的,看见这许多没见过的碑拓,会像淘金一般扑进去。我却连分辨落款的工夫都没有,飞快地扫了一遍,仍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

    “有没有图,不是字的,刻着图的碑有吗?”

    “图?”老头的眉头皱了起来。

    “哦,要不你直接问我儿子吧,这就是,碑都是他去找来拓的。”老头指着一个刚从店外走进来的汉子道。

    我比划着,然后把图的大概样子在纸上画出来,符号当然就用圆圈暂时代替。我画到一半的时候,那汉子眉毛一展,道:“我知道,有,有。”

    “哈”我克制不住笑容:“拿出来我看看。”

    “是有这样的碑,但拓片可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一个朋友见过的。”

    “见过,在我这里?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找到这块碑觉得挺奇怪的,就拓了几片,结果放了好长时间没人买,就再也没有拓过,原先的拓本也不知丢哪里了。”

    “能带我到地方去看看吗?”

    汉子看看我:“那地方去一次可不容易啊。”

    “我出三百请你当回向导,成不成?”

    “三百?少了点,再多一百我陪你走一次。”

    “好。这就走吗?”

    “这么急?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明天吧,得起个大清早才行,山路不好走,可不是这儿上山的路啊,你得有点准备。”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在宾馆门口等到了来接我的摩托车。那汉子姓武,一路风驰电掣到泰山脚下。

    这里偏西麓,摩托从小道开进山里,越往里开路越窄越陡。没有游客会从这里进泰山,当然也没有收费处。

    小武在一处草丛边停下,把摩托推进深处放倒。这时才七点多,接下来的路都得靠步行了。

    “跟紧点,别走丢了,再往里走一点你的手机就没用了,走丢就麻烦了。”

    “这儿的卫星信号不好吗?”我拨开草跟在小武后面走,说不上是路,最多算是小径。

    “我们要去的那座峰叫悬刃峰,可难爬呢。阳面是悬崖,只能从背阴面上去。那儿连罗盘都乱转,前些年有地质专家看过,说是地磁有点异常,还好对人没啥影响,就是手机打不出去。听说有些地磁厉害的山区,人走进去就晕晕忽忽的,再也走不出来呢。”

    “这座峰大概是太难爬了,上面什么碑刻都没有。对了,等会别逞强,不行说一声我拉你一吧,这山路,我看你这城里人悬。”

    “怎么没有碑,我们去看的不就是座碑吗?”

    “那个啊,算它是座怪碑吧。”

    和小武边说边走,很快就成了边说边爬,开始手脚并用起来,扒着树一道道坡翻上去。这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小径了,连干净的落脚地方都找不到。幸好我穿了一声牛仔装,不然非磨破不可。

    我的体力是不错的,也有过野外生存经验,虽然累得呼呼喘,还是引得同样喘气的小武投来惊讶的目光。

    十一点,我们在地势稍缓处停下来吃午餐。我带了湿巾纸,费了三张才把手擦出本来的颜色,小武只是简单擦一下,就开始啃面包。

    “你可算能爬啊。”他嘿嘿笑着。

    “还行吧,不过没你强。”

    “那怎么一样,我一年四季在山里窜来窜去,山里人都没几个有我脚力好。城里人象你这样的可就稀奇了。”

    “平时煅练比较多。快到了吧。”

    “嗯,再走个多钟头就到顶了。那石头在顶上。”

    我注意到他先是用“怪碑”来形容,这时又说石头,难道那并不是四四方方的石碑吗?反正就要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多问的。

    十二点三十分,我的牛仔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手被树叶和尖锐的山石擦破两道口子,相信脸也是花的。

    “到了。”小武说。

    我一愣。这就到了吗?

    “你刚才不是说在峰顶吗?”

    “这就是峰顶了。”

    “爬到那上面才是吧”说到一半我把话缩了回去。原来眼前的巨石并不是山峰,而就是小武口中的“怪碑”“石头”

    那可真是一块好大的石头啊。足有二十米高,怪不得我刚才错以为要爬到上面才算是登顶。

    小武带我绕到巨石的另一面。这面极为平整光滑,和刚才我看见的不规整全然不同,像被刀切过,刚才看起来是巨石,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巨碑。

    我惊讶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哪里是四幅图,这上面刻了一大堆的图!

    在中偏上的地方是四幅最大的图。每幅都占了好几平方米大。这四幅图的符号和马哈马利普兰的完全不同,但位置一样,显然表达了同一种含义。而这四幅图之下,每排四幅,竟有十多排图之多,越往下每排之间的距离越紧,图也越小。我相信小武拓的是最底下那排的四幅图,每幅图比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再大些。

    最让我惊讶的是碑上的图中,符号并不统一,从上往下,第一排和第二排的符号不同,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也不同,直到第五排才和第二排的符号重合。我数了一下,十五组图中,有七组的符号重复,其它都各不相同。

    第四排的那组图中的符号,和马哈巴利普兰遗迹中完全一致。

    各排图组之间,不仅大小有差,连深浅和刻痕都不同。

    我有着强烈的感觉。这块巨石在最初,上面只有四幅图,就是中偏上的位置,那最大的四幅图。而下面的这十四排是后来加上去的,并且不是一次加上去,而是分了十四次加上去。

    我甚至敢说,连刻图所用的工具都是不一样的。

    我看了这么多的古迹,不能说有多高的专业素养,可在判断年代上还有点粗浅的心得。最底层这一排四幅图,是近几百年的事。而最高那四幅图,总有数千年以上了。

    我心里朦朦胧胧地有了些猜想,用数码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了照片,招呼小武返程下山。

    我买了当天晚上的卧铺票回上海。

    回到家里,我把数码相机里各种各样符号的图打印出来,挂满了书房。每天夜晚我对着整书房的太阳系星图,慢慢地把思路理顺。离解答谜团依然很遥远,但我的确越来越清楚地知道了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我和梁应物的喝茶频繁起来,对各种各样的假设进行分析剔除他是一把好手。让人遗憾的是,从他的口中我了解到,完全动员起来的x机构,竟然一直没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机构里的天文学者已经陷入集体性的恐慌迷茫中,而解密专家徒劳地想要给这四幅星图找出第二种解释,档案室里的尘封案例没有一例能和这个庞大的天文事件扯上关系。

    在x机构的历史上,他们很少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就此事件来看,并不特别让我意外。

    有时我想打电话给人在上海的明慧问问他的情况,忍住了。他寺务繁忙,又答应查阅浩如烟海的佛教典籍,还是不要去烦他了,等第二次聚会的时候看结果吧。

    五月十七日。

    晚上七点过后,那条石库门里弄,让街坊们津津乐道了一个月的门洞里,又有新客人了。

    还是一个月前来过的那些人,哦,多了一个。那个能让男人失魂的女子身边,这次多了一个人。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肤,走起路来却别有一种气势,就是走在那女子的身边,也没法让别人全然将他忽略。

    路云进门的时候,我见到这个陌生人初时也一愣,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位大人物。

    “这是d爵士。”路云证实了我的猜想。

    “久仰大名了,那多。”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语音中带着点异域的音调,中文算是说得相当不错了。

    “这话该我来说才对。”我和他握手,然后请进了屋。

    “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不是恭维。颠覆性的发现啊。”说到“颠覆性”的时候,d爵士的声音低沉下去,颓丧的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论我们能否找到最终的答案,这个谜团本身的发现,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七点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对和路云一起来的这位亚洲地下世界里鼎鼎大名的人物,每个人都表示了相当的敬意。

    爵士(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取得封号的,不过还是这样称呼着吧)低调而节制地礼貌回应着,在水笙到来的时候,他还当面发出了下一届亚洲非人聚会的邀请,希望水笙成为这个著名聚会的新成员。他给我的印象,是个有贵族气息的人,身高丝毫不能妨碍他的个人魅力。能成为非人聚会的召集人主持人,就算有着前代的传承,个人魅力、手腕、势力依然是缺一不可的。希望别有让我亲身承受他手腕的一天。

    在我们这些人中,叶瞳和叶添锦不提,梁应物代表的x机构没能取得进展,圆通也暂时未从佛经中找到线索。但其它的“各路人马”居然都有所斩获。

    卫后在年轻一辈的“历史见证者”中极有号召力,这一个月间他登高一呼,聚集了数十名“业界”年轻高手,共同在那些从坟墓中起出的古籍中寻找,尤其是不为人知的野史,传说,游记,名士自传。这一番大搜索,大约在一个多星期前有了结果。

    那是卷从中国一个春秋时期小墓中起出的竹简,墓主人叫作子晰,死时约四十岁。这子晰听起来没什么名气,其实却大有背景,是孔丘七十二门徒之一。

    孔子七十二门徒,有名有姓流传下来的不过十数人,大多数埋没在历史中了。这子晰在墓中随葬的大量竹简上记载了他随孔子游学四方的经历,对孔学的研究心得等,明白无误地召示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墓掘于五年前,如果公诸与众,那自是中国考古界的一件大事,但盗墓界以不暴光自己为基本原则,这子晰的存在也就和许许多多从地下起出的秘密一样,只有少数人知道。

    在一卷竹简中,子晰记载了随孔子游历至卫国的帝丘,也就是今天河南濮阳时发生的一段轶事。

    当时孔子在十几名弟子的簇拥下,坐着牛车,行在一条林间小道上。再走一小段路,就是帝丘外的市集,那才算正式进入帝丘的地界。

    正走着的时候,林间突然起了一阵浓雾。等牛车和众人从浓雾里穿出来,眼前却并非原先走的路,而是片仙境般美丽的地方。随同者中有几人之前曾经走过这条路,他们都说,原本绝没有这样的地方。

    仙境中山水绝美,花草树木更是缤纷颜色,连孔子都从牛车上走下来,大声赞叹。

    就在众人沉醉在这美景中,心里又小小的有着惶恐时,一位素衣长者突然出现。他向孔子施以最敬重地礼节,说久闻孔子的大名,今次有一个困绕他许久的问题,希望孔子能给予解答。

    大家心里都知道眼前不是寻常的人物,孔子也神情谨慎,谦虚了几句。

    那人以手为笔,在地上画出了四幅图。他说这四幅图中蕴藏着天地间一个极大的秘密,问孔子是否知道。

    那四幅图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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