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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部(kiwanisclub)是美国及加拿大的一个社交团体,以促进友谊为宗旨,1915年在底特律成立。

    欧唐奈想告诉这位主席给他留点做手术的时间,不然连他自己的手术指标都完不成了。但是他一转念还是没说。

    “顺便问一下,后天晚餐你有时间吗?”奥尔登布朗问道。

    “有时间,”欧唐奈回答说。他一向很欣赏到坐落在山中的董事会主席家安安静静地吃一顿正式的晚餐。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尤斯塔斯斯温家。”布朗看到欧唐奈有些诧异,又补充说:“没关系,你是被邀请的。是他托我转达的。”

    “我很高兴去。”可是对他来说到董事会里最死硬的保守分子家去,还是有点意外。欧唐奈自然和斯温会过几次面,但是并不熟识。

    “事实上是我提议的,”布朗说。“我愿意请你和他随便谈谈医院的一般情况。尽量让他接受一些你的想法。坦白地讲,有时他在董事会里是个问题,当然,这你也清楚。”

    “我尽力而为吧。”现在他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欧唐奈并不高兴卷到董事会的政治里去。迄今为止,他一直没沾边。但他对奥尔登布朗不好意思说个“不”字。

    董事会主席拿起皮包准备动身了。塔马塞利和欧唐奈也跟着站起身来。

    “只是一个小型宴会,”奥尔登布朗说。“可能只有六七个人。我们在城里接你。动身之前我给你打电话。”欧唐奈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主席愉快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门还没有关,塔马塞利的一个高身量细身材的秘书凯茜柯恩进来了。

    “对不起,打扰一下,”她说。

    “什么事,凯茜?”

    “有个人,叫做布赖恩先生,一定要请你听电话。”她对塔马塞利说。

    “我正和欧唐奈大夫谈话,一会给他回电话吧。”塔马塞利有些意外,否则用不着告诉凯茜这么做,因为这一类事照例是这样处理的。

    “我已经和他说了,塔马塞利先生。”她犹豫地说。“但是他很坚持。他说他是一个病人的丈夫。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情况。”

    “也许你应该和他谈谈,哈里。”欧唐奈对那姑娘笑笑。“别让凯茜为难。我等等没关系。”

    “好吧。”塔马塞利伸手拿起两部电话中的一个。

    “第四线。”女秘书等通了话才走到外边大办公室去。

    “我是院长,”塔马塞利和气地说。然后他听着对方讲话,稍稍皱起了眉头。

    欧唐奈可以听见耳机里的嘎嘎叫声,又听见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不体面的情况强加于我们家属应该调查。”塔马塞利用手握住话筒,告诉欧唐奈。“他在发火。关于他妻子的什么事。我听不清楚”他又听了一会儿,然后说:“布赖恩先生,建议你再从头说一遍,告诉我怎么回事。”他拿过来一个本子和一支铅笔,然后说“是的,先生。”停了一会儿。“现在请告诉我,你妻子什么时候住院的?”电话又嘎嘎了一阵,院长很快记了下来。“哪位大夫给看的?”又记了下来。

    “出院时间。”停了一下。“是的,我明白了。”欧唐奈听见电话里说:“解决不了。”然后塔马塞利又说道:“布赖恩先生,我不记得这个具体病例。但我可以查查。我答应你去查。”他又听一会儿,然后回答:“是的,先生。我知道医院费用对一个家庭是个负担。可是我们医院不是营利单位,你知道。”欧唐奈还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但语气似乎缓和了,对塔马塞利的和解态度有所响应。现在院长说:“先生,病人住院长短是大夫决定的。你最好和你妻子的大夫再谈谈,我先让会计再逐项查一查收费单。”他又听了一句话,然后说“谢谢,布赖恩先生。再见。”他挂上电话,把记下来的笔记撕下来放在写有“口授”字样的盘子里。

    “什么事情?”欧唐奈顺便问了一句。在一个有这么多病人的医院里,对服务和收费有意见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说他妻子住院时间过长了,他得借债才能付清医院的帐单。”欧唐奈敏锐地问道:“他怎么知道他妻子住院时间是过长了呢?”

    “他说他已经查问过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塔马塞利若有所思地说:“她住院三个星期,当然,可能是有这个必要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本来我没有什么想法。但是这类意见之多有些反常。当然并不都是这么尖锐的意见——但都是这类问题。”欧唐奈脑子里闪过一个问题:病理科。他出声问道:“是谁主治的?”塔马塞利看了看笔记。“鲁本斯。”

    “看能不能现在找他来澄清一下。”塔马塞利按了一下内线通话电钮。“凯茜,”他说“看能不能找到鲁本斯大夫听电话。”他们默默地等着。外边楼道里的扩音器轻声叫着:“鲁本斯大夫、鲁本斯大夫。”等了一会电话响了。塔马塞利拿起电话听了一下又递给欧唐奈。

    “鲁本斯?我是肯特欧唐奈。”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欧唐奈可以听见电话那头这位高级外科主治医师鲁本斯的细而清晰的嗓音。

    “你有一个病人叫”塔马塞利把笔记推给他看“布赖恩夫人吗?”

    “对的,怎么啦?她丈夫有意见吗?”

    “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我知道。”听鲁本斯的声音象是挺不高兴似的。“我个人认为他是很有理由提出意见的。”

    “怎么回事,鲁本斯?”

    “我同意了布赖恩夫人住院检查可疑乳房癌。我割除了一个肿瘤,检查结果是良性的。”

    “那么为什么让她住了三个星期呢?”他一边问,一边想起鲁本斯这个人不爱说话,非得你一句一句地追问不可。

    鲁本斯现在的答复是:“最好你问约瑟夫皮尔逊去!”

    “你告诉我不就得了吗?”欧唐奈相当坚持地说。“她总还是你的病人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细嗓音的人才说“好吧。我告诉你那瘤子是良性的。那是过了两个半星期以后我才知道的。皮尔逊就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看他的显微镜。”

    “你催他了没有?”

    “我催他有六七回了。如果不是我紧着催,还不知得要多长时间呢。”

    “这就是你让布赖恩夫人住了三个星期的原因吗?”

    “当然啦。”电话里的声音带点讥讽的口气。“是不是你建议让她不等结果就出院呢?”鲁本斯不高兴是有理由的,毫无问题他是处于进退两难的地位的。如果他放病人走,可能将来还得把病人找回来动第二次手术,就象罗弗斯的那个病人那样。可是让病人多住一天就给病人家庭增加一份经济负担。欧唐奈只好不置可否地说:“我什么建议都没有,只是问问。”这件事显然是鲁本斯的一件心事。他说:“那么你最好和别的大夫也谈谈。遇到这种情况的不只我一个。你知道比尔罗弗斯那件事吗?”

    “是,我知道。坦白讲,我以为已经有了一些改进呢。”

    “改进,现在还没看出来。布赖恩的帐单你说怎么办?”

    “我看是没有什么办法好想的。不管怎么样,他的妻子还是住了三个星期的院。你了解医院的钱也很紧。”欧唐奈心想,如果鲁本斯知道要他出六千元美金给医院作建筑基金,还不知道他该有什么反应呢。

    “那真够糟糕的。丈夫是个挺规矩的人,木匠之类的自由工人。他没有什么社会保险。这一下子得好久也缓不过来。”欧唐奈没有回答。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了。电话里的细嗓音问:“没别的事了吧?”

    “对,鲁本斯;就这样吧。谢谢。”他把电话交还给塔马塞利。

    “哈里,我想今天下午开一个会。”欧唐奈已经决定要怎么办了。“咱们找六七位高级医师来。如果方便的话,就在这里开,希望你也参加。”塔马塞利点了点头,说:“可以。”欧唐奈脑子里过了一下名单。“我们当然要哈维钱德勒来,他是内科主任。我想最好包括比尔罗弗斯和鲁本斯。”他停顿了一下。“噢,对了,还有查尔斯窦恩伯格。要他来可能有用。一共几个了。”院长数了一下他写的名字。“连你和我一共六个。露西葛兰杰怎么样?”欧唐奈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吧。一共七个人。”

    “程序呢?”塔马塞利准备写。

    欧唐奈摇摇头。“不需要了。只有一个问题——讨论病理科怎么改进。”当院长提到露西葛兰杰的名字的时候,欧唐奈愣了一下,那是因为他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和露西的一次约会。

    他们一起出去吃的饭(就是在手术死亡讨论会那天定的那个约会)。先到罗斯福饭店的棕榈树庭院喝鸡尾酒,然后从容地吃了晚餐。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轻松的夜晚。自然地谈到他们自己,他们认识的一些人和他们在医务工作中和工作之余的一些经历。

    后来欧唐奈开车送露西回家。她最近搬到北城的一个叫做“班维诺图庄园”的时髦的住宅大楼里。她说:“你当然会进来喝杯宵夜酒的?”他下了车,让穿制服的守门人把车开到停车场,跟着露西乘着精光耀眼毫无声响的电梯到五楼,转过一个镶着桦木护墙板的楼道。他们的脚步走在宽幅的厚绒地毯上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抬了抬眉毛,露西笑了。“有点高级得吓人,是不是?我自己也仍然不太习惯。”她用钥匙开了一个房门,伸手按了一下电灯开关。周围柔和的、经过布置的灯光一下子亮了,是间漂亮的客厅。前边他可以看到卧室的门半开着。

    “我去给咱们弄两杯混合酒去。”她的背冲着他。杯子里的冰块嘎嘎地响着。欧唐奈说:“露西,你没结过婚吧?”

    “没有,”她没有回过身来。

    他轻轻地说:“我有时纳闷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已经好久没人向我提出了。”露西转过身,拿着她调好的酒,递给欧唐奈一杯,然后走到一把椅子旁边,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我回想起来,只有过那么一次——至少,只有那么一次正正经经的事情。那时我比现在年青得多。”欧唐奈咂了一口酒。“那时你的回答是‘不’,对吗?”

    “我要在医务这一行干出点什么来。当时这似乎是头等大事。而那又和结婚似乎是不能相容的。”他随便地问道:“有些后悔吗?”露西想了想,说:“并不真正后悔,我想。我已经达到了目的,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补偿。噢,有时人们会想,如果当时不那样决定,会是什么情况呢?这也是一种人之常情吧。不是吗?”

    “大概是的。”欧唐奈觉得自己很奇怪地被感动了。露西总给人一种深沉的、温柔的感觉,一种安逸地回到家庭当中的感觉。他想她这个人是应该生儿育女的。他问道:“你现在对结婚和医务工作还是原来的看法吗?我问的是对你个人来说,还是那样吗?”

    “我现在对什么都不那么刻板了,”她笑了一下。“至少我学到了这一点。”欧唐奈盘算着从他自己的观点来看,和露西结婚会如何?会有爱情和温暖吗?或者他们两人的并行的事业是否已经走得太远了,时间过得太久了,已经没有改变和调整的余地了呢?如果结了婚,他们怎样度过闲暇的时刻呢?他们之间能够谈些亲密的、家庭之间的话吗?还是一谈起来又是医院里的事,吃饭的时候桌子上还摆着图表,一边吃甜食,一边还讨论病例呢?也许他没有找到一个安乐窝,反而给自己办了个分院,整天还是工作上那一套吧?他出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常想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呢。”

    “是的,肯特,”露西回答说。“我也那么想过。”欧唐奈把酒喝完了,起身要走。他已经觉出来他俩都说了比他们实际说出的更多的意思了。现在他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先用理性分析清楚再说。牵扯太多了,不能仓促决定。

    “真的,你并不一定得走,肯特。如果你愿意,就留下吧。”露西说得很简单,他知道如果他留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就由他了。

    他有点想留下,但是谨慎和习惯占了上风。他拉了她的手。“晚安,露西。让我们都想想这些问题吧。”当电梯的门关上时,她仍然孤独地站在那打开的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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