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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之死才使他的父母似乎忽略了他,整天沉溺于悲伤中,而丝毫没有注意他仍然活着而且可能会受伤?那些事情和其他的谋杀案有联系吗?为什么现在有些声音有时似乎在他的脑子里低声说着话(当然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因为它们不结巴——它们静悄悄的,)让他去干一些事情,而不是让别人去干呢?是不是那些事情让德里变得似乎跟以前不同——有些危险,甚至有些街道似乎在保持一种阴险的寂静?是不是就是那样才使某些面孔看起来很神秘而且很害怕?

    他不知道,但是他相信。这使德里真的改变了,而他弟弟的死只是改变的标志。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可怕的设想来源于某个想法:现在在德里任何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但是当他赶到艾迪那里时,一切看起来都挺好。班恩。汉斯科仍然在那里,就坐在艾迪身边。艾迪自己也坐了起来,双手耷拉在腿上,弯着头,仍然在大口喘着气。落日已经很低了,把树影投到了小溪里。

    “不错,还挺快,”班恩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再过半个小时才能回来呢。”

    “我的自、自行车很、很、很快。”比尔骄傲地说。此时两个孩子都小心地看着对方。班恩先试探性地笑了笑,然后比尔也笑了。这个孩子虽然胖,但是人好像挺好的。他不顾危险还遵守承诺。

    比尔朝艾迪眨了一下眼睛。他正充满感激地望着比尔。“给、给你,艾、艾、艾、艾迪。”比尔把喷雾剂丢了过去。艾迪把瓶嘴伸到嘴里,据了几下,大口地吸着气,然后向后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班恩看着这些,脸上全是关切之情。

    “天!他的病很重,是不是?”

    比尔点点头。

    “我那阵吓坏了,”班恩低声说着“如果他痉挛什么的,我还不知道干什么。我只是拼命地回忆4月在红十字会里他们告诉我们的东西。我能做的就是把一根木棍放到他嘴里,不让他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想那是对付癫、癫、癫痫病的。”

    “哦,对了。你说得对。”

    “他不、不会痉、痉、痉挛了。”比尔说道。“那药、药、药马上就会治、治好他的。你、你、你看。”

    艾迪痛苦的喘息停止了。他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谢谢你,比尔。”他说。“这水真管用。”

    “是不是他们打破你鼻子的时候,哮喘就犯了?”班恩问道。

    艾迪悲伤地笑着,站了起来,把喷雾剂塞进了裤兜里。“根本就不是因为鼻子的原因,而是因为想起了我妈。”

    “是吗?真的?”班恩惊讶地问着,一只手拉住自己肮脏的运动衫不安地摆弄着。

    “她一看见我衬衫上的血迹,在5秒钟之内就会把我送到德里家庭医院急诊室的。”

    “为什么?”班恩又问。“已经不流血了,对不对?”

    “不管流血不流血,”艾迪忧伤地说道“她都会把我送进去的。她会想我的鼻骨折断了,把一些骨头扎进了脑子里,或者其他什么的。”

    “脑、脑、脑子里会、会扎进骨头吗?”比尔又问道。这是几周以来最有意思的谈话。

    “我不知道。如果你听我妈说,你就会知道的。”艾迪又转过头对班恩说:“她每个月都会把我送进急诊室一两次。我憎恨那个地方。她简直就是医院的汇票。”

    “哇哟!”班恩叫了起来。他想艾迪的妈妈实在很古怪。“为什么你不反对呢?你就说‘妈,我感觉很好,我只想待在家里看电视’。”

    “嗯。”艾迪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然后沉默了。

    “你是班恩。汉、汉、汉、汉斯科,对、对不对?”比尔说话了。

    “是。你是比尔邓邦了。”

    “没错。他是艾、艾、艾、艾——”

    “艾迪卡斯布拉克,”艾迪接上宏说“我讨厌你结结巴巴说我的名字,比尔。”

    “对,对不起。”

    “好了,很高兴见到你们俩。”班恩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拘谨。3个人都沉默了。但是那沉默只是一种默契——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艾迪终于说出声来。

    “他们总、总是追、追人,”比尔说道“我厌、厌恶他妈的那些家伙。”

    班恩一下子静了下来——主要是出于自尊——比尔竟然说那些“下流的话”那些话班恩自己从来都不敢大声说出来。

    “期末考试的时候鲍尔斯恰好和我坐在了一起,”班恩说道“他想抄我的答案,我没让他抄。”

    “你一定是想找死,哥们。”艾迪钦佩地说。

    结巴比尔一下子大笑起来。班恩盯着他,发现并不是在嘲笑他,于是也笑了。

    “我想肯定是这样,”班恩说“不管怎样,他得参加暑期补习班。

    他和他的同伙一直想报复,于是就发生了那些事情。“

    “看、看起来你险些被他、他、他们杀、杀掉。”比尔说道。

    “我在堪萨斯大街被打倒了。就在小山的那边。”班恩看着艾迪,继续说:“我可能在急诊室遇见你。如果我妈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也会把我送到那里。”

    比尔和艾迪都爆发出一阵笑声,班恩也大声笑了出来。那样大声地笑使他有肚子很疼,但是他仍旧在笑,那笑声很尖,而且还有些歇斯底里。最后他不得不坐了下来才停住笑声。他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他以前从未听过的笑声:在那混合的笑声里面,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抬起头看着比尔邓邦。他们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们俩又哈哈笑了起来。

    比尔揪了揪裤子,又用手指弹了弹衬衣领子,然后懒洋洋而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然后低声悲伤地说:“我要杀了你,孩子。少废话。我很笨,但是我个大。我能用脑袋砸碎胡桃。我尿的是醋,拉的是水泥。我的名字是亨利。鲍尔斯。我是到处作乱的坏蛋。”

    艾迪笑得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打滚。班恩坐在那里,脑袋弯在两膝中间,笑着眼泪都流了下来。

    比尔也坐了下来。3个人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真是不错,”艾迪说“如果鲍尔斯上补习班,那么我们在这里就不会看见他了。”

    “你们常来这里玩吗?”班恩问。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来到这里——班伦地区的名声并不好——但是现在他竟然到了这里,而且似乎一点都不坏。实际上,就是在这一段快黄昏的日子里,这里才变得很舒适。

    “当、当、当然了。这里很不、不错。最、最主要的是没、没人来打、打、打扰我们。我们经、经、常来。鲍、鲍、鲍尔斯一伙根本就不会来这、这儿的。”

    “就你和艾迪?”

    “理、理、理——”比尔摇了摇头。当他给巴的时候,他的脸皱得就像是一块湿抹布。班恩看着他,突然间想起来他刚才嘲笑亨利。

    鲍尔斯的时候比尔一点儿都不结巴。

    “理奇!”比尔终于叫了出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理奇、多、多杰也常、常来。但是今、今天他和他爸、爸爸得打扫阁、阁、阁——”

    “阁楼。”艾迪给他翻译着,把一块小石子投进了水里。“扑通。”

    “我认识他,”班恩说道“你们经常一块来,对吗?”班恩觉得自己对那有些迷恋。

    “经、经、经常来,”比尔说“你为、为、为什么明、明、明天不来呢?我、我和艾、艾、艾迪正在建一个水坝。”

    班恩什么也没说。惊呆他的不仅是这个邀请,而且还有伴随它的那种随意与朴实。

    “也许我们得干点别的,”艾迪说“水坝建得并不理想。”

    班恩站起身来,走近小溪边,用水洗去他那两条胖腿上的赃物。

    小溪的两边还堆着些树枝,但是其他的东西已经被水冲走了。

    “你们得拿些木板来,”班恩说“拿些木板,放成一排面对面就像是三明治面包那样。”

    比尔和艾迪都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解。班思单膝跪在那里,说道:“看,木板就放在这里和这里。把它们面对面固定在河床上。好不好?然后,没等水冲走它们,你们就得赶快用石头和沙子把中间的地方境好——”

    “我、我、我们。”比尔说。

    “嗯?”

    “我、我们一起干。”

    “哦。”班思答应着,感觉自己非常愚蠢,但他又非常高兴——他觉得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好的。我们一起。不管怎样,如果你们——我们——用石头和沙子把中间的空隙填好,那么木板就不会移动了。上游的木板挡住流水,第二块木板挡住沙石。如果我们再有第三块木板的话,就顶住第二块,那样就万元一失了。”

    “你以前建过水坝吗?”艾迪问道。他的说气里充满了尊敬,甚至是敬畏。

    “从没。”

    “那么你怎、怎、怎么知道那会成、成、成功呢?”

    班恩有些迷惑地看着比尔。“当然会成功,”他反问“难道不是吗?”

    “但是你怎、怎、怎么知、知道的呢?”比尔问道。班恩听出比尔的话里没有任何嘲讽,而是充满了好奇。

    “我只是知道。”班恩说。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真正的围堰。他也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好、好吧。”比尔拍了一下班恩的后背,说道“明、明、明天见、见。”

    “什么时候?”

    “我、我和艾、艾迪会在八、八、八点半左右到、到这里——”

    “如果我和我妈不到急诊室的话。”艾迪说完,叹了口气。

    “我会拿些木板来,”班恩说道“我们旁边的一个街区里,有个老人那里有很多。我去要一些来。”

    “再带些补给,”艾迪说“吃的东西。像三明治之类的。”

    “好的。”

    “你、你有枪、枪、枪吗?”

    “我有一把气枪,”班恩说“我妈给我的圣诞节礼物。但是如果我在家里放枪,她就会跟我发火。”

    “把、把它带、带、带来,”比尔说道“我们还可能玩、玩枪。”

    “好的!”班恩很高兴。“但是,现在我得回家了。”

    “我、我们也得回、回去了。”

    三个人一块儿离开了班伦。上坡时班恩还帮比尔推了车。艾迪跟在后面,嘶嘶地喘着气,一面不高兴地看着自己衬衫上的血迹。

    比尔说了声再见,骑上车就走了,一面还高声叫着:“哈哟,银箭,走嘞!”

    “那车可真大。”班恩说。

    “用你的毛打赌。”艾迪也说。他又呼吸了一口哮喘喷雾,呼吸才正常了。“有时他把我带在后面。骑得那么快,把我的尿都快吓出来了。比尔是个好人。”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但是那双充满崇敬的眼睛似乎在加以强调。“你听说过他弟弟发生的事吗?”

    “不知道——什么事?”

    “去年秋天遇害了。有人杀了他,还把他的一只胳膊像撕苍蝇翅膀一样撕掉了。”

    “天哪!”

    “比尔以前只是稍微有些结巴。现在越来越厉害了。你注意他结巴没有?”

    “是的。”

    “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让比尔成为你的朋友,那么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弟弟。别问他那样的问题。他对那些东西过敏。”

    “好,我一定不会的。”班恩回答。他现在模模糊糊地记起去年秋天是有个小孩被杀。是不是因为乔治。邓邦,或者那些最近发生的谋杀案,妈妈才给他手表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就在那场大洪水之后发生的?”

    “是的。

    他们走到堪萨斯大街和杰克逊大街的十字路口,两人得分开了。

    孩子们到处在玩耍,有捉迷藏的,还有扔棒球的。一个头戴棒球帽、身穿蓝裤衩的胖小孩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还摇着一个呼啦圈,嘴着嚷着:“藏好了没有?我要捉了,嗅?”

    两个大孩子看着他,觉得很有意思。艾迪说:“好了,我得走了。”

    “等等,”班恩说“如果你不想去急诊室,我倒有个主意。”

    “真的?”艾迪看着班恩,有些怀疑但又怀有希望。

    “你有5分钱吗?”

    “我有一角。那又怎样?”

    班恩瞅着艾迪衬衫上那些已干的血迹,说道:“在商店里买上一杯巧克力牛奶,泼一半牛奶到衬衣上,回家告诉你妈就说把所有的牛奶都洒上去了。”

    艾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自从他爸在4年前去世之后,他妈的视力每况愈下。但是出于虚荣,她不仅拒绝去看眼科医生,也拒绝配眼镜。干了的血迹和巧克力牛奶的污迹看起来几乎一样。也许

    “可能行得通。”他说。

    “要是发现了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不会的,”艾迪说“再见了。”

    “好的。你知道吗?你们一伙可真酷。”班恩发自内心地赞叹。

    艾迪看起来不只是尴尬,而是几乎有些不安了。“比尔才是。”说完,他就走了。

    班恩望着艾迪沿着杰克逊大街走了,他也转身要回家。就在此时,他看见就在杰克逊大街和梅恩大街的拐角处的汽车站牌下面站着3个熟悉的身影。尽管有3个街区远,但是他仍旧看得很清楚。他们正背对着他——他真是太幸运了。班恩连忙躲到一个篱笆后面,他的心跳得很厉害。5分钟之后,公共汽车开了过来。亨利一伙人把烟头扔到路上,上了车。

    直到汽车消失在视线之外,班恩才慌慌张张地赶回家去。

    8

    那天夜里,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比尔邓邦身上。那已经是第二次了。

    当时他的父母正在楼下看电视,他们一边一个坐在长椅上,无声无息地像两个书档。乔治没出事的时候,此刻客厅里会充满欢声笑语,有时连电视的声音都听不见。“闭嘴,乔治!”比尔会大声叫嚷。

    “别把所有的爆米花都吃光,我也要。”乔治会还嘴说:“妈!你让比尔给我爆米花。”“比尔,给他爆米花。乔治别老叫我‘妈’。只有羊才那么叫。”或者有时他爸会讲个笑话,然后大伙会一齐笑起来。

    那时候,妈妈和爸爸也像两个书档,但是他和乔治是书籍。

    乔治死后,比尔还想成为他们中间的书,但是很难。他们俩浑身都散发着寒意,让比尔感到寒冷刺骨。他不得不离开那里——那种寒冷总是使他的双颊冰冷,使他想流泪。

    乔治的房间仍然是他生前的老样子。就在他被安葬两周之后的一天,扎克把他的一大堆玩具放在一个箱子里。比尔猜爸爸大概要把那些玩具送给善心会或者救世军之类的地方。但是爸爸抱着箱子刚出房门,就碰上了妈妈。妈妈双手发抖,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疯狂地尖叫起来:“你竟敢拿走他的东西!”比尔见此情形,两腿发软,不由得靠在了墙上。而爸爸也退缩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又把一箱玩具搬回乔治的房间,甚至又把那些玩具放在了原先的地方。比尔走进去,只见他爸双手抱着头,跪在乔治的床前(那张床也是老样子,尽管妈妈把床单一周一换改成了两周一换)。爸爸的哭泣更加剧了比尔的恐惧。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许他们会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一切糟糕得无法挽救。

    “爸、爸、爸爸——”

    “去干你的事吧,比尔。”爸爸含糊地说。他的声音在颤抖;背部也在不停地起伏。“去吧。”

    比尔离开了。走到楼上的客厅,他听见妈妈也在楼下哭泣,声音那么凄惨,那么无助。比尔心想:“为什么他们哭泣的时候要离得这么远?”然后,他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赶了出去。

    9

    就在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比尔走进了乔治的房间。他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双腿也很僵硬,有点不听使唤。他常来乔治的房间,但那并不意味他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有乔治留下的痕迹。他走了进来,心里不由自主地担心壁橱的门会突然打开,就在那个仍然挂着乔治衣服的地方,那个乔治会突然出现:他身上穿着的雨衣沾满鲜血,那只没有胳膊的袖子耷拉着;那双眼睛是可怕的死白色,就像是电影里的行尸那样;当他从壁橱向比尔走来的时候,脚上的那双雨鞋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种极为恐怖的声音——某个晚上如果正坐在乔治的床上,看着墙上的那些图画的时候,恰好赶上停电,比尔肯定自己会突然心脏病发作,甚至会在10秒钟之内致命。但是比尔仍然走进了乔治的房间——他一面抵抗着对乔治幽灵的恐怖,同时尽力从乔治之死的阴影中脱离。他不是为了忘记乔治,而是使乔治不再显得那么可怕。他明白父母无法逃脱那种阴影,他只能依靠他自己。

    走进乔治的房间不仅是为他自己,而且也是为乔治。他爱过乔治,他们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可悲的是乔治已经死了。而更糟糕的是乔治竟然变成了某种可怕的怪物。

    比尔想念弟弟,那是事实。他想念乔治的声音、乔治的笑声,想念乔治看他的那种眼神。但是奇怪的是,他现在对乔治有一种莫名的害怕。他尽力在两种感情之间调和——他感觉就要找到一个融合点。

    有时他会翻看乔治的书,有时他会察看一下乔治的玩具。

    自从去年11月以来,他还从来没看过乔治的相册。

    现在,也就是遇到班恩。汉斯科的那天晚上,比尔打开了乔治房间里壁橱的门,小心翼翼地把相册从上面的架子上取了下来。

    我的相册——封面上是四个烫金的大字。在那四个大字的下面,贴着一条胶带,上面写着“乔治邻邦,六岁”比尔把相册拿到了乔治的床上。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把乔治的相册拿下来。从去年11月那件事情发生之后

    再看一眼,就这样。只是为了说服自己去年11月发生的事不是真的。那次只是自己的脑袋发昏了。

    好了。

    那可能是真的。但是比尔怀疑只是相册在作怪。大概只是相册造成的幻觉。或者只是自己的幻想——现在他打开了相册。相册里装满了乔治收集的母亲、父亲、叔叔们和阿姨们的照片。不管照片上的那些人或者认识还是不认识,乔治一概都收进自己的相册。每当乔治又收集到一张新照片,他就会翘着腿坐到比尔现在坐着的地方,仔细地加以研究。这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她那时很胖;这是爸爸18岁打猎时的照片;那是哈伊特叔叔,他手里拿着一条小梭鱼站在一块石头上;还有其他好多好多各式各样的照片,乔治一律把它们收集过来塞进了自己的相册里。

    在这里比尔又看见了自己3岁时的照片:他头上缠着绷带,坐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是在中心大街商店前面的停车场被汽车撞的。他对那桩事记得很少,只记得吃了一个冰淇淋,还有脑袋大疼了三天。

    这是他们的全家福,是在他们家的草地前面照的。比尔站在妈妈身边,拉着她的手;乔治,只是一个小婴儿,睡在爸爸的怀里。还有这里是——这里并不是相册的末尾,但这是最后一张,因为后面的都是空白了。这是乔治在学校里的照片,就在去年10月他死前不到10天的时候照的。照片里的乔治穿着一件圆领的t恤衫,头发是抹了水才压下去的。他正在咧着嘴笑着,露出了两颗豁牙,那个地方新牙永远不会再生了——“除非在你死后还会长大。”比尔想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但是等到他就要合上相册的时候,去年11月发生过的事情又发生了。

    照片上乔治的眼睛开始转动起来,然后盯着比尔的眼睛。他那装出来的笑容变成了可怕的斜睨。那只右眼还眨了一下,好像在说:“很快就见到你了,比尔。就在我的壁橱。也许今晚。”

    比尔一下子把相册扔了出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相册打到了墙上,又掉到了地板上,打开了。尽管一丝风都没有,但是那纸负仍然在翻动着——又翻到了那张可怕的照片!照片的下面还写着“学友1957-1958”

    鲜血从那张照片上流了下来。

    比尔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头发直竖起来,全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他想要大声尖叫,但是惟一发出的是从喉咙里传出的微弱的声音。

    鲜血流过纸页,开始滴到地板上。

    比尔猛地站起来,甩上门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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