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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比尔先到了那里。他坐在阅览室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麦克招呼那天晚上最后几名顾客——一位老太太、一个男子,还有一个瘦瘦的孩子。那个男孩借的那本小说是比尔最近的作品。但是比尔根本没有任何惊讶——他感觉惊讶已经离他而去,确定的现实终究会变成一场梦。

    那个男孩带着他借的威廉。邓邦的小说走到了一个身穿花格裙的女孩身边。那个女孩刚刚在复印机上印完东西,正在整理纸页。

    “你把印好的东西就搁在桌上吧,玛莉。”麦克说“我会把它整理好。”

    女孩绽露出灿烂的笑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汉伦先生。”

    “晚安。比利。你们俩回家吧。”

    “妖怪会抓住你,如果你不小心!”比利,那个瘦男孩,一边念叨着,一边伸出手来搂住了女孩的纤腰。

    “好了,我想它不会要像你们俩这样的丑家伙的。”麦克说“但是还是要小心。”

    “我们会的,汉伦先生。”玛莉一本正经地说着,又用拳头轻轻地打着男孩的肩膀。“走吧,丑家伙。”说完她咯咯地笑了。她似乎变成那个留着马尾辫的11岁的贝弗莉。马什当他们走过时,比尔被她的美貌而动摇她感到恐惧;他想走过去,告诉那个男孩必须沿着路灯明亮的大街回家,而且有人说话时,千万别回头。

    踏在滑板上怎么能小心呢?先生?一个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这么说。比尔悲伤地笑了。他看着男孩为那个女孩打开门,两个人亲热地走了出去。比利,小男子汉,他想,现在把她安全地送回家。上帝呀!送她安全回家!

    麦克此时叫了一声:“再等会,大比尔。我马上就好。”

    比尔点点头,翘起了二郎腿。他想起了靠在麦克车库墙外的银箭。然后他又想起了他们在班伦见面的那天——除了麦克,所有的人都来了——而且每人又重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门廓下的麻风病人;冰上行走的干尸;下水道出来的鲜血;水塔里的死孩子;会移动的照片以及在空旷的大街上追逐小孩的狼人。

    那天是国庆节的前一天,他们走进了班伦的深处。他现在想起来了。镇里很热,但是肯塔斯基河两岸的绿荫下面却很凉爽。他记得不远处有一个嗡嗡作响的水泥圆柱。比尔记得,当所有的故事讲完之后,他们看他的样子。

    他们想让他告诉他们下一步应当做什么,应当怎么行动;而他却不知道。那种感觉使他感到绝望。

    看着麦克映在墙上的影子,比尔突然觉得一种安慰:他那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因为他们的人还没有到齐。只是到达那个废弃的砾石坑的时候,他们才真正圆满。那砾石坑没有名字,周围长满了野草和灌木。那里有充足的弹药——打一场命中注定的石块大战富富有余。

    但是在那之前,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想让他说些什么?他想说些什么?他只是在一张张脸上看过去——班思;贝弗莉;艾迪;斯坦利;理奇。他还听了音乐。

    音乐。低低的。他的眼里闪出了两道光芒。他想起来了。

    2

    理奇把他的小收音机是挂在他背靠小树的枝条上。尽管有树荫,但是收音机反射的阳光恰好刺进了比尔的眼睛。

    “把、把那东、东西拿下、下、下来,理、理、理奇。”比尔说道“我的眼、眼睛快晃、晃、晃瞎了。”

    “是的,老大。”理奇一点没贫嘴,站起身来取下了收音机,关掉了声音。小河的流水声和远处污水厂水泵的轰鸣声似乎非常响亮。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都遇到了可怕的事情,需要他来告诉他们怎么做。为什么是我呢?他想要冲他们叫嚷,但是他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有主意,因为他失去了弟弟,但是最主要的是因为他已经成了他们的老大——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我们不、不能找警、警、警察。”终于他说话了。但是声音自己听起来也很刺耳。“我们也不、不能找父、父、父母。除非”

    他满怀希望地看了看理奇。“你的妈、妈妈和爸、爸爸怎么样?四眼?他们似、似乎很正、正、正常。”

    “我的老哥,”理奇学着巴特勒的腔调说道“看来你根本不知道我爸和我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

    “正经点,理奇。”艾迪说道。他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显得很焦急,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他的哮喘喷雾剂。

    今天理奇又戴上了那副旧眼镜。那天他被亨利鲍尔斯的一个朋友嘎德。加格米尔在身后猛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结果打碎了眼镜。回家后他跟母亲解释了半天,但是只换来了一顿臭骂。想到这些,理奇摇了摇头。“我的父母挺好,但是他们从来不会相信这样的事的。”

    “那么其余的人呢?”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

    “谁?”斯坦利怀疑地问“我连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也想不起来。”

    “邻一、一样“比尔显得很烦恼;沉默了一会儿,比尔想起下面该说什么。

    3

    如果问到班恩汉斯科,亨利鲍尔斯最恨他们中的哪个人,班恩汉斯科会说是他。因为亨利曾经追他从坎萨斯大街一直到班伦也一无所获;因为那天他和理奇还有贝弗莉从阿拉丁剧院成功脱逃;但是最主要的是因为考试时他没让亨利抄袭,结果亨利被送进了暑假补习班,使亨利那个神经不正常的父亲大发怒火。

    如果问到理奇哆杰,他会说亨利最恨的就是他。因为那天他在弗里希文具店愚弄了亨利和另外两人“火枪手”

    斯坦利会说亨利最恨他,因为他是一个犹太人。

    比尔。邓邦相信他是亨利最恨的人。因为他很瘦,不但给巴,而且总是穿得齐齐整整。

    亨利确实恨他们4个,但是在德里的孩子里面,他最痛恨的人却不在7月3日以前的“失败者俱乐部”;那是一个黑孩子,名叫麦克汉伦,他家距离鲍尔斯家只有四分之一英里。

    亨利的父亲,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神经病——奥斯卡。巴驰。鲍尔斯。他认为自家的逐渐没落就是威廉。汉伦害得他卖掉新车赔钱开始的。在亨利的耳朵里,成无灌输的就是对黑鬼的诅咒。黑鬼,黑鬼,黑鬼。每件事情都是黑鬼的错。黑鬼的家是一幢漂亮的白色小楼,里面用燃油取暖;而他们却住在比一间小木屋好不了多少的房子里。巴驰靠种地挣不到钱,还得到森林里干活。这都是黑鬼的错。甚至1956年他家的井干枯了,也是黑鬼的错。

    在10岁的时候,亨利开始和麦克的狗“奇皮”套近乎,经常喂它点东西。等到后来,他省下零花钱买了一块肉,拌上从家里找到的杀虫剂做成汉堡包,给奇皮吃了下去,然后眼看着奇皮在痛苦中死去。

    亨利对他的父亲很畏惧,有时甚至是痛恨,但是同时他也很爱自己的父亲。回到家里,当亨利告诉巴驰他干的事情后,巴驰高兴得简直发狂了:他不仅拍打亨利的后背,而且还给他喝了一罐啤酒。那是亨利一生当中首次喝啤酒,此后的岁月里,他都会把啤酒的味道跟胜利和爱联系在一起。

    “失败者俱乐部”里其余的人只是见过麦克——因为他是德里镇推一的黑孩子,而且也不在德里小学上学。他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所以他被送到了内伯特大街教会学校。麦克认为教会学校没什么不好。只是有时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正在失去些什么——也许是和同龄人广泛的交流——但是他想上高中之后这些就会自然发生。尽管棕色的皮肤让麦克有少许不安,但是看到人们对父母都挺好,于是他相信如果自己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同样对他。

    惟一的例外,当然是亨利鲍尔斯。

    说实话,麦克对亨刮还是很害怕。1958年的时候,麦克的身材很瘦却很匀称,比斯坦利高一些,但是没比尔那么高。他速度快而又敏捷——好几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使他免受皮肉之苦。当然也是因为学校不同和年龄差异,他和享利很少碰面。尽管麦克是德里孩子当中亨利最恨的一个,但是也是最少受到伤害的一个。

    4

    月末的一天,就在麦克去图书馆的路上,亨利从一个树丛中跳了出来。“嘿!黑鬼!”

    麦克一面后退,一面想瞅个机会溜走。他想自己如果能闪过亨利,他一定能逃走。亨利的个子大,身体强壮,但是他的行动也很迟缓。

    “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黑人。”亨利逼近了小麦克。“你还不够黑,我得给你修理修理。”

    麦克眼瞅着左边,然后身子也向左移。亨利上了当,也朝那个方向来截。麦克灵活地闪向了右边——要不是泥泞的地面,他很容易就过去了。可是地上太滑了,他一下就滑倒了。还没等他爬起来,亨利就抓住了他。

    “黑鬼黑鬼黑鬼!”亨利胜利地欢呼着,把麦克仰面朝天翻了过来。麦克的衬衣、裤子上沾满了泥浆,而且鞋子里也灌了进去。亨利把泥浆涂抹到他的脸上,连鼻孔也糊上了;麦克开始哭出声来。

    “现在你变黑了!”亨利兴奋地尖叫着,又把泥巴抹在麦克的头发上。“现在你真的真的变黑了!”他撕开麦克的夹克,把一大块泥巴塞进他的胸口。“现在你就像矿坑里的黑夜那么黑!”他一面叫着,又把泥巴塞进麦克的两个耳朵里。然后他站起身来,叉着腰吼着:“我杀了你的狗,黑孩子介但是麦克根本听不见,他的耳朵已经被堵上了。

    亨利把一块泥巴朝麦克踢了过去,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麦克也站了起来,不停地哭泣着。

    麦克的母亲杰茜卡当然非常愤怒,她让威廉。汉伦去找博顿警长。“他以前也追赶麦克。”麦克听见她说。他坐在浴缸里,而他的父亲正在厨房。这已经是第二次换的水了;头一次他刚坐过去,水就变成了黑色。愤怒之中,母亲带着浓重的德克萨斯方言,麦克几乎听不懂。“你控告他们,威廉!为狗和孩子!控告他们,听见了吗?”

    威廉等她冷静下来,劝说了一番。博顿警长不是苏利文治安官。如果小鸡被毒死的时候博顿当治安官,他们绝不可能要回200美元,也不可能有现在的状况。有些人为你做主,有些人不是。博顿就是后一种类型。实际上,他是个松包。

    “麦克以前和那个孩子也有麻烦,没错。”他告诉杰茜卡“但是麻烦并不多,因为他很小心。这次会让他更小心的。”

    “你的意思是就让它过去了?”

    “我想鲍尔斯已经给他儿子讲了那些事情了。”威廉说“因此他儿子很我们三个人。因为他父亲告诉他痛恨黑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的孩子是黑人;我们不能改变那样的事实。亨利鲍尔斯并不是麦克一生当中最后要应付的人。他的一生都必须学会处理那样的事情,正如你我二人所处理过的那样。”

    杰首卡悲伤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两行清泪慢慢地从眼睛流了下来。“难道就没有办法摆脱吗?”

    他的回答很和蔼但是却十分肯定。“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摆脱‘黑鬼’那个词。现在不行。在我和我生活的世界中不行。从缅因州农村里来的黑鬼还是黑鬼。我想过,不止一次,我回到德里是为了更好地记住这些。但是我得跟孩子谈谈。”

    第二天,他把麦克从谷仓里叫了过来。威廉坐在犁轭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地方让麦克坐下。

    “你最好躲着点亨利鲍尔斯。”

    麦克点点头。

    “他的父亲疯了。”

    麦克又点点头。他听见镇里的人也这么说。偶尔瞥过鲍尔斯先生几眼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我想亨利也疯了。”麦克说。他的声音低沉但是很坚定。威廉的生活道路坎坷不平,甚至有“黑点”大火中死里逃生的经历,但他不能相信像亨利那样的孩子会发疯。

    “好了,他听从他父亲太多了,但是那很自然。”威廉说道。但是麦克没错。亨利鲍尔斯或者因为他父亲的潜移默化,或者因为其他内心的东西——确实越来越疯狂。

    “我不想让你总是逃跑。”威廉说“但是因为你是黑人,你就应当忍耐许多。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爸爸。”麦克说着,想起他和其他孩子之间的不同和隔阂。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威廉抚摩着儿子的头发。“最后就是当你采取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你必须问问自己和亨利鲍尔斯发生冲突值不值得。值得吗?”

    “不值得。”麦克说道。

    实际上,就在1958年7月3日,他的思想改变了。

    5

    当亨利一伙正追逐着麦克汉伦穿过货运场,朝班伦跑了大概半英里的时候,比尔和其余“失败者俱乐部”的成员正坐在肯塔斯基河的岸上,沉思他们噩梦一般的问题。

    “我知、知道它、它在哪、哪里。”比尔最终打破了沉默。

    “下水道。”斯坦利说。

    比尔点点头。“几、几天前我、我、我问过父、父亲关、关于下、下水道的事。”

    扎克告诉比尔,德里整个地区以前都是沼泽。那段穿过中心大街和梅恩大街又从巴塞公园出来的地下运河只不过是下水道。大多数时间那些下水管道几乎是干涸的,但是每到春季或者洪水来临时,它们变得非常重要。由于地势低洼,需要用水泵把水抽到河里。在班伦低地伸出地面大约3英尺的水泥圆柱就是水泵。水泵已经需要更换,但是镇理事会总是哭穷。

    扎克说:“那些下水道的主管道直径大概有6英尺,支管道,就在居民区,大概是三四英尺。相信我说的话,比尔,你也可以告诉你的朋友:你们千万不要进入那些管道里,不管是做游戏,还是好奇,什么原因都不行。”

    “为什么?”比尔忙问。

    “自从大约1885年以来,德里经历的十二届政府都对它进行了扩建。大萧条时期,又扩建了第二和第三条地下管道。管理那些工程的人在二战时期被打死了。而且5年以后,水利局发现那些工程的大部分图纸也失踪了。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知道那些该死的下水管道通向何处或者是为什么。有人试图到底下探究一下,但是他们却无功而返。下面漆黑无比,臭气逼人,而且到处都是老鼠。最好的原因就是走进里面会迷路。那种事以前也发生过。”迷失在地下。迷失在下水道。迷失在黑暗中。想到这些,比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接着问:“难、难道他、他、他们就没有派、派、派人到下面去探——”

    “我得干活了,”扎克突然打断了儿子的话“看电视去吧。”

    “但。但是爸、爸、爸爸——”

    “去吧,比尔。”扎克说道。比尔又感觉到父亲的冷淡。自从乔治死后,父亲和母亲都是这样。两年前乔治还没死的一个上午,母亲为了矫正比尔的口吃,教给他说一句话“他挥舞着拳头坚持说自己看见了鬼魂”有时比尔会躺在自己的床上,幻想着自己在母亲面前流利地说出那句话,然后她拥抱着他称选:“真棒!比尔!多好的孩子!”

    但是7月3日那天,比尔没有把他的幻想告诉伙伴——他只是告诉他们父亲所说的关于下水道的情况。而且他还编造说聊天时父亲和他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咖啡。

    “你爸爸让你喝咖啡吗?”艾迪问道。

    “当、当、当然了。”比尔说。

    “哇。”艾迪说道“我妈从来不让我喝咖啡。她说里面有咖啡因。”他停了一下说:“但她自己常喝。”

    “如果我想喝,我爸爸会让我喝的。”贝弗莉说“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抽烟的话,会杀了我。”

    “你怎么能确定它在下水道里?”理奇看看比尔又看看斯坦利,然后目光又落到了比尔身上。“每、每件事都归、归结到那、那里。”比尔说“贝、贝、贝弗莉听、听到的声、声音来、来自下、下水道。那鲜、鲜血也是。小、小丑追我、我们的时、时候,那、那些橘、橘黄色的钮、钮扣也在下、下水道的边上。还有乔、乔、乔治——”

    “那不是小丑,老大。”理奇说“我告诉你,它确实是个粮人。”他目光很坚决。“跟上帝起誓。我亲眼所见。”

    比尔说:“对、对你来、来说那是个狼、狼、狼人。”

    “什么?”

    比尔又说道:“难、难道你不、不明白吗?你、你看到狼、狼人只是因、因为你在阿、阿、阿拉丁剧院看、看了那个恐、恐怖电、电影。”

    “我不明白。”

    “我想我明白了。”班思静静地说。

    “我去图、图、图书馆查、查过了。”比尔说。“我认为它是一个格、格、格兰魔。”

    “格兰魔?”艾迪满是怀疑。

    “格、格、格兰魔。”比尔告诉他们说,他在百科全书里“黑夜的事实”一章中看到的。格兰魔就是盖尔语中称呼在德里出没的那个怪物的;其他种族和文化在不同时期都有不同的词来称呼它。印第安人有时称它为“瞒尼阳”它有时能够变成狮子、康鹿或者老鹰的形状。他们还相信,瞒尼阳的精灵能够进入他们的身体,而且可能把他们变成动物。喜马拉雅人称它为“坦勒斯”意思是说具有魔法的精灵;它能够知道你的思想然后变化成你最害怕的东西。

    在中欧它被称为“亚拉克”是吸血鬼的兄弟。在法语里它被称为“变形怪”可以变成一切东西:狼,老鹰,羊,甚至臭虫。

    “那上面告诉你怎么对付格兰魔了吗?”贝弗莉问道。

    比尔点点头,但是他似乎没抱多大希望。“喜、喜、喜马拉雅人有一个仪、仪式能除、除掉它,但、但是相、相当可、可、可怕。”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不想听但又不得不听。

    “那个仪式叫做‘除魔’。”比尔继续解释仪式的过程:如果你是喜马拉雅的圣人,你就能找到那个坦勒斯。坦勒斯伸出它的舌头。你也伸出你的舌头。你和它的舌头重叠在一起,然后你就咬住它的舌头。

    “噢,我要呕吐了。”贝弗莉弯下腰干呕着。班恩给她轻捶后背,然后看看是不是被人看见了。当然没有——其余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比尔。

    “然后呢?”艾迪问。

    “然、然后,”比尔说“听、听起来很疯、疯狂,但是书上说他开、开始讲笑、笑话,讲谜、谜语。”

    “什么?”斯坦利叫出声来。

    比尔点点头,然后又说:“首、首先坦、坦勒斯开始讲、讲一个,然、然后他也得讲、讲一个,然、然后你再、再讲,然、然后它再、再讲,就这、这样轮、轮、轮流下去——”

    贝弗莉直起腰,双手抱膝坐着,说道:“我不明白舌头粘到一起怎么说话。”

    理奇一听,马上伸出舌头,用手掐着说:“我爸爸在粪坑里干活!”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也、也许是心、心电感、感应。”比尔说“不、不管怎样,如、如果人先笑、笑出声的话,那么坦、坦勒斯就会杀、杀死他,把他吃、吃掉。我、我想吃掉的是他的灵、灵、灵魂。但、但是如果人使坦、坦勒斯先笑的话,它就得、得失踪一、一百年。”

    “书上说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班恩问道。

    比尔摇摇头。

    “你相信吗?”斯坦利的口气好像是讽刺。

    比尔耸耸肩说:“我几乎相信了。”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摇了摇头,又沉默了。

    “它解释了很多,”艾迪慢慢地说“小丑,麻风病人,狼人”他看了看斯坦利,然后接着说:“还有,那些死去的孩子。”

    “这工作听起来就像是为理奇。多杰安排的。”理奇学着电影解说员的声音“一个拥有1000个笑话,6000个谜语的人。”

    “如果我们让你干,那我们都得被杀死。”班恩说道“慢慢地,受尽煎熬。”听到这话,大伙又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怎么处理呢?”斯坦利问。比尔只能再次摇摇头

    但是他感觉自己就要知道答案了。斯坦利站了起来,说道:“咱们到别处去吧,我已经很累了。”

    “我喜欢这里,”贝弗莉说“这里凉爽得很。”她瞅了斯坦利一眼“我看你是想去垃圾堆那边用石头砸瓶子玩。”

    “我想去砸瓶子。”理奇站到了斯坦利身边。他把衣领竖起来,显得忧郁的样子,挠着自己的胸膛。“他们伤害了我。你知道。我的父母。学校。社——会。每个人。那是压力,孩子。那是——”

    “那是狗屎。”贝弗莉说完,叹了口气。

    “我有一些鞭炮。”斯坦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黑猫牌鞭炮。一看见鞭炮,所有的人一下子忘记了格兰魔,瞒尼陀;理奇也停止了装酷。甚至比尔也惊讶地问:“上帝,斯坦利,你从哪儿搞来的?”

    “我是用几本超人还有小鲁鲁的连环画跟一个胖孩子换的。”斯坦利说。

    “咱们去放了它!”理奇兴奋地叫着“咱们去放炮,斯坦利,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和你爸杀死了耶稣,我发誓,你说什么?我会告诉他们你的鼻子不大,斯坦利!我会告诉他们你的包皮没有割去广贝弗莉先是高兴地尖叫起来,然后连忙用手捂住脸。比尔笑了起来,艾迪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甚至斯坦利也笑了起来。笑声在肯塔斯基河两岸荡漾——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看见在他们左边灌木丛中那双窥视的眼睛。在灌木丛中间那个水泥柱上,那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有两英尺。

    6

    就在同一天,麦克被亨利鲍尔斯一伙缠上了。因为第二天是国庆节,教会学校要举行游行,而麦克作为乐队的长号手,对此事盼望已久了。尽管他的长号吹得还不如理奇学得那么像,但他非常喜欢。下午两点半才排练,可麦克一点钟就动身了。

    当他走近内伯特大街时,亨利带领着一伙人从后面包抄过来。

    麦克自己在几年之后,认为在1958年夏天的事件中他们中所有的人都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命运,他们只有惟一的选择。他会指出许多类似的巧合,但是至少有一个他还没有意识到。那天在班伦,斯坦利。尤利斯拿出的鞭炮解散了“失败者俱乐部”的“会议”然后他们动身准备去垃圾堆那里放鞭炮;而亨利一伙,也是因为他们要去放鞭炮,不过他们选择的地点是货运场那边的煤坑。

    亨利的朋友们,甚至连贝尔茨平时都本愿意到亨利家的农场去——首先是因为亨利那疯狂的父亲,其次是因为他们总得帮亨利于杂活:除草,捡石头,拖木头,打水,晒干草,摘豆子,刨土豆等等没完没了的事。并不是说他们对干活过敏,而是因为亨利的父亲大疯狂了——有一次,维克多。克里斯把一蓝子西红柿掉在了地上,他不由分说拿起棍子就打。

    但是亨利的那些鞭炮就像是海妖的歌声那样让他们难以抵御。

    就在那天早上9点,维克多把亨利叫出来说:“咱们一点左右到煤坑那边碰头,你看怎样?”

    亨利回答说:“我的家务活太多了。要是3点的话还行。我的m~80可真棒。”

    维克多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答应过来帮亨利于家务。

    其余的人也来了,加上亨利总共5个大孩子,在亨利家的农场里拼命地干活,刚到下午就把活儿干完了。亨利问他父亲能不能出去,鲍尔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把他们解放了。

    他们刚上大路,亨利就瞅见前面麦克汉伦的背影。“是那个黑鬼!”他兴奋地叫着,眼睛闪亮,就像圣诞节前夕看见圣诞老人的小孩。

    “黑鬼?”贝尔茨。哈金斯有点迷惑——他与麦克见面很少——然后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哦,对!黑鬼!我们去抓他,亨利!”

    话音刚落,他一下子就要冲出去。亨利连忙把他扯住。他知道那个黑孩子可不好抓。

    “他没有看见我们,我们走快点,缩短距离。”

    于是5个孩子像是在参加竞走比赛一样走了起来——眼看着与麦克的距离越来越近——200码,150码,100码——但是那个黑小子仍然毫无觉察,根本没有向后看。他们听见他还在吹着口哨。

    “你怎么处理他?亨利?”维克多。克里斯小声问。他好像显得很感兴趣,其实他是有点担心。最近亨利越来越让他感到担心了。

    如果亨利只是把那个黑小子狠接一顿,甚至把他的衬衣扒掉,或者把他的裤子和内裤都扔到树上,维克多都会毫不在意;但是他不知道亨利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亨利总是能随意修理那些德里小学的毛孩子——他把他们叫成是“小狗屎”;但是自从3月以来,他一再受到挫折。一次亨利和他的朋友追逐一个叫四眼理奇的孩子,追到了弗里希文具店,结果让他给逃跑了。还有学期的最后一天,他们追一个叫班恩的孩子——维克多不愿再想那些事情了。使他担心的只是:亨利也许会走得太远。

    “我们抓住他,把他带到那个煤坑,”亨利说道“然后给他的鞋子里面塞上鞭炮,看看他是不是会跳舞。”

    “不会是m-80吧?亨利?是不是?”

    如果亨利那样干的话,维克多就得开溜了。在每个鞋子里面塞上一个m-80,会把那个黑鬼的双脚炸飞的——那确实是走得太远了。

    “我只有4个。”亨利说着,眼睛紧盯着麦克的背影。现在距离大概只有75码了。他又低声说:“你想我会在那个黑鬼身上浪费两个吗?”

    “不会,亨利。当然不会的。”

    “我们只是在他的鞋里放上几个‘黑猫’。”亨利说“然后扒光他的衣服,把衣服扔进班伦河里。”

    “俄们还要把他在煤坑里面滚一滚“贝尔茨眉飞色舞地说,”怎么样?麦克?够酷吧?“

    “酷得很。”亨利那种随便的口气维克多并不喜欢。“咱们把他在煤上一滚,就像上次我把他在泥浆里滚一样。还有”他咧着嘴笑了,露出了刚12岁就已经烂掉的牙齿。“我还想告诉他别的东西。我想上次告诉他的时候他没听见。”

    “什么?亨利疗皮特问道。皮特。洛顿似乎有点兴趣。他来自于一个德里的”好家庭“;他住在西百老汇区,他相信自己会被送到戈罗敦去读预科。他比维克多要聪明,但是他跟亨利交往的时间还不久,还不知道亨利堕落成什么样。

    “你会知道的,”亨利说“现在闭嘴。我们接近了。”

    他们在麦克身后只有25码了;就在亨利要发出冲锋的命令时,姆斯突然打了一个响嗝。昨天晚上他吃了3盘子炒豆,所以那嗝比起爆竹声毫不逊色。

    麦克回过头来,亨利看见他的眼睛睁大了。

    “抓住他!”亨利嚎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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