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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中文网 www.yanqingzw.com,大国之魂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

    公元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一日凌晨五时,中国远征军右翼集团两个先头师顺利度过了怒江天险。

    进入临战状态的军队在峡谷里集结完毕,就兵分数路开始了翻越高黎贡山的艰苦行军。天亮后美军侦察机发来电报,报告腾冲城东北郊有大批日军正在加固工事。

    腾冲位于怒江峡谷以西一百公里,中间亘横着一道耸入云天的高黎贡山脉。腾冲守敌为日军第五十六师团第一四八联队及附属炮、工兵各一部,总兵力约七千人。中国指挥官判断敌人的意图是收缩兵力,凭借腾冲城郊的有利地形和坚固工事与我大军对抗。

    按照军事常识,日军一个联队无论如何不能主动出击,在重兵压境的情况下远离据点进行大规模战斗。现在,中国大军面临的主要威胁来自险恶的高黎贡大山和恶劣的高山气候。

    高黎贡山雄踞怒江西岸,绵延百里,山势陡险。主峰大垴子顶,海拔四千公尺,山顶终年积雪。怒江峡谷素以立体气候著称,河谷雨量充沛,森林茂密;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气候变化无常。古往今来,客旅商贾出入腾冲,唯有旱季可行;或经马面关通往腾北,或经斋公房到达腾南。且沿途重崖叠嶂,森林蔽日,山高路险,人畜难行。头顶猿啼鹤鸣,脚下万丈深渊,人畜稍有闪失,便会粉身碎骨。

    如果雨季一到,情形将更佳险恶。

    不幸的是,当中国大军的长长行列出现在山下的时候,天边已经响起了一阵阵雨季逼近的雷声。

    初降的大雨给行军者带来许多意外的灾难。尽管工兵在前面昼夜开辟道路和加固桥梁,但是队伍里还是不时有人失足坠崖或被洪水无情卷走。

    损失更大的是那些驮着沉甸甸的枪炮弹药的骡马队伍。

    怒江战役初期,盟军从印度空运了一千二百匹体格高大强壮的良种骡子到中国,它们是美军野战司令部专门为山地作战配备的运输工具,每匹折合成本三百美元。由于这些骡子全都训练有素,它们一次可以驮载半吨弹药行走如飞,并且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不会受惊。美军顾问正是指望依靠这只数目庞大的骡队在怒江战役中担负起艰巨繁重的后勤运输任务,以确保进攻顺利进行。

    然而高黎贡山区的险恶气侯和道路彻底葬送了这些来自恒河平原的洋骡子们。

    据美军参谋团新闻处当月发布的战报称:战役开始头一周。损失军骡达六百一十三匹,相当于骡队总数的二分之一强。折合成本约二十万美元。

    因此在渡江之初那段日子里,无论白天黑夜,士兵们到处都能听见山谷里传来洋骡子未曾断气的哀鸣。

    随着海拔升高,空气骤然寒冷起来,滂沱大雨变成一团又湿又重的冷雾。不久,冷雾散开,天上就飘起纷纷扬扬的雨雪。中国士兵只穿一件单薄军衣,呵出的热气好像一团团棉花。严寒冻僵了他们的手脚,刺透了他们皮肤和骨髓,然后像海绵一样很快将他们体内残存的热气吸干净。

    一连数日,穿草鞋的中国士兵不断有人冻毙,冻伤者逾千。

    远征军司令部电告盟军紧急求援。第三日上午有两架美军飞机冒着撞山的危险,紧急空投橡皮雨衣一万件,才暂时缓解了中国大军面临裹足不前的严重局面。

    五月十九日,中国军先头部队分别接近马面关和斋公房隘口,白皑皑的山顶使精疲力竭的中国士兵精神为之一振。据报告,敌人守军约有一中队。于是,弹药卸下了骡背,迫击炮昂起了黑洞洞的炮口,步兵端起了步枪或者冲锋枪,警惕地搜索前进。

    积雪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树影摇曳,鸟雀无声。当灰色的中国士兵逼近隘口时,静悄悄的山隘上有了动静。到处岩石和山洞脱去伪装,露出阴险的射击孔。

    敌人的隐蔽工事出现了。

    不是一个中队,而是整整一个师团。

    2

    腾冲地处高黎贡山南麓,为一山谷平坝,背靠缅甸,是古代“西南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明朝正统年间,由侍郎杨宁在平坝中央修筑一座石头城;城墙厚一丈八尺,高二丈五尺,周边长七里三分。风格雄浑坚实,颇似金陵石头城,所以又称“极边第一城”

    日军占领腾冲,在城内四周和要隘山口紧急备战,先后筑成各种永久性工事、暗堡、掩蔽部和地下仓库无数,并建有简易机场一座。

    由于“芒市一号”机关实现破译了中国人的通讯密码,因此松山师团长决心将师团主力集中到腾冲外线,凭借高黎贡山区的有利地形将中国军各个击破,然后压向怒江峡谷予以歼灭。

    松山师团长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是建立在攻其不备和以逸待劳这两个战术原则基础上的。中国军远道而来,背水作战,后勤供应困难;日军虽然人数处于劣势,却据有高黎贡天险,易守难攻。且事先侦悉中国军动向,集中兵力进行打击,这样就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松山祐三是在一年前接替渡边正夫担任师团长的。松山师团长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军人:身材粗壮,意志坚定,充满古代武士的献身精神。笃信进攻,也笃信“皇军必胜”的战争信条;效忠天皇,同时相信日本的敌人都是貌似强大和不堪一击的。他参加过从朝鲜、满洲到香港、安南直至缅甸的支那作战,战争使他从一名上尉迅速晋升为将军,这就使他对自己的前途也对战争更加充满信心。现在,尽管来自怒江东岸的中国军十倍于他的士兵,但是他丝毫也不感到胆怯或者悲观。因为他需要加以证明的正是这一点:日本皇军不仅能够以一当十,而且最终还将征服全世界。

    这就是日本军人的战争气质。

    这也是日本民族必然胜利和必然失败的内在根源。

    五月十九日,初攻马面关,中国军情报失误,中了埋伏,阵亡官兵数百人。

    二十二日,南北斋公房战斗激烈,日军频频反攻。担任主攻的第五十三军一一六师伤亡惨重,团长覃子斌上校壮烈殉国。

    至五月底,中国军队攻击一再受挫。总指挥部获悉后乃改变战术,将第十一集团军秘密运动到左翼松山龙陵发起进攻,同时将右翼的强攻改为迂回进攻。于是,右翼各部队在当地老百姓协助下,分成若干股,穿过森林,翻山越岭,向高黎贡后山迂回渗透。

    六月二日,担任南路进攻的第五十三军某搜索连奉命迂回,经冷水菁直插江苴徐家寨,在那里拦截敌人运输线,阻击增援之敌。

    美军联络官夏伯尔中尉随队前往。

    五十三军前身是奉系军阀张作霖的旧部东北军,曾经称霸半个中国,军威显赫。“西安事变”后少帅遭软禁,东北军就成了没娘的孤儿,几经周折最后被缩编成一个军,并且不满员,兵员两万。因为官兵还是原东北军骨干,因此该军仍有较强战斗力。

    搜索连相当于现在的加强连,下辖五排,每排五班,兵员三百二十人,半美式装备。配有迫击炮五门,轻机枪十挺。每班一支美制汤姆式冲锋枪。连长高玉功少校,做过大帅府警卫,打仗勇猛,以刀法著称,人称“高老虎”

    经过两昼夜艰苦行军,该连隐蔽进入指定地点,并在一片开满小黄花的苦荞地上伏击了敌人一支骡马队,缴获弹药给养甚多。

    次日,敌人增援一中队,双方发生激战。

    本来该连任务只限于阻击,切断敌人后勤运输。从阵地位置火力配备看,该连亦比日军占有优势,因此坚守阵地甚至大量杀伤敌人并非没有可能。但是当第一批敌人被击退时,高老虎手却痒痒了。

    也许人们还记得,张作霖时代,东北军人人斜背一口大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现在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老传统却没有丢。

    “好哇!该让咱们亮真家伙了!”高老虎怪叫一声,嗖的亮出大砍刀。“弟兄们,都给我上,别当孬种!”

    于是,搜索连人人都不肯当孬种,人人都拔出大刀扑下荞麦地。一时刀光闪闪,杀声震天。夏伯尔中尉见状大吃一惊,连忙通过翻译阻止。无奈高老虎杀敌心切,顾自带了队伍冲锋陷阵,将美国人和一班勤务扔在山上发呆。

    然而山下肉搏正酣时,一股狡猾的敌人悄悄从山坡北面的树林中偷袭过来。尽管美国人英勇地抱起机枪奋力扫射,无奈寡不敌众,待山下大刀们听见枪声赶来救援时,阵地已经失守。

    夏伯尔中尉身中五弹。他死时仰面朝天,蓝眼睛茫然大睁着,仿佛在询问上帝这是为什么。

    高老虎总共劈杀两个鬼子,刀上溅满敌人臭哄哄的污血,心中无比痛快。他也许并没有莽撞到置阵地于不顾的地步,只是因为想报仇,想出一口恶气,想恢复和光大东北军的老传统,所以铸成大错。

    日本人却架起机枪小炮来对付这些等于赤手空拳的中国官兵。密集的子弹好像飓风一样刮来刮去,把人们纷纷抛进死亡的深渊。迫击炮弹和枪榴弹好像一群群黑色的乌鸦,劈头盖脑地砸下来,苦荞地上血肉横飞,死尸枕藉。

    这场无异于屠杀的战斗只持续了二三十分钟。搜索连除了少数人侥幸逃进山林外,大多数官兵壮烈殉国。日本人残忍地把伤兵和俘虏绑在树上,用锯子活活锯成两段。高连长大腿受了重伤,未免被俘受辱,掏出手枪自杀了。

    3

    由于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在总攻击第一阶段及时调整了战略部署,并加强保密措施,因此直到左翼松山和龙陵同时打响后,松山师团长才发现中国军改变了主攻目标。

    这个变化使日本人感到了很大威胁。

    龙陵县成座落在距松山约六十公里的山脚下,人口一万。滇缅公路和腾龙公路均在这里交汇。龙陵不仅是屏护和支撑松山据点的主要后方基地,而且是连接缅北和腾冲的咽喉要道,西进可威胁无险可据的芒市、遮放,北上可抄断腾冲守军退路,因此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中国军以两师主力绕过松山猛攻龙陵,其目的就是一举拔掉这个战略支撑点,从根本上动摇和瓦解日军的整个怒江防线。

    松山师团长经过深思熟虑,毅然放弃怒江会战的设想,留下一个联队死守腾冲,自己亲率主力火速回援龙陵。

    此时,芒市、畹町。腊戌沿线日军第二、第三十三师团也沿滇缅公路东进,准备合击龙陵当面之中国军。

    迂回龙陵的中国军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六月八日,担任主攻的第七十一军第八十七、八十八师对龙陵之敌发起猛攻,头一周曾经两度突破城墙,与日军展开巷战,战斗异常猛烈。但是中国军终因远道而来,缺少攻城重武器,始终攻而不克。双方多次形成对峙。

    龙陵守军为日军第二、第五十六师团两个混编大队,兵员约一千人。该部官兵面对优势中国军,死战不退,连野战医院的伤兵和医务人员也拿起武器投入战斗。至十四日,守军战死过半,弹尽粮绝,仅剩三百余人随指挥官小室中佐退入城西北角的学校和仓库负隅顽抗。

    十五十六两日,第八十七师继续猛攻龙陵。所部第二六三、二六四团一面展开巷战,肃清残敌,一面将包围圈收拢来。下午,原日军队部赵家祠堂被占领,城西北隅日军残部也渐渐表现出难以支撑的迹象来。

    师长张绍勋少将眼看大功告成,报功心切,不待战斗结束便匆匆向老六田的集团军司令部发电报捷。报捷电称:“我军占领龙陵,残敌即将肃清。”

    宋希濂获电大喜。这位鹰犬将军自然不甘落后,他只将电文稍加改动,即成“我部占领龙陵,残敌肃清”发往重庆。

    当日晚,重庆军委会发言人向新闻界发布战报,宣布了龙陵大捷的消息。这一消息在盟军中引起很大反响。盟军东南亚战区总司令蒙巴顿勋爵于次日凌晨向蒋委员长发来贺电。英、美、印诸国报纸也纷纷予以报道。在中国,大后方各报馆均以醒目标题刊登这一胜利喜讯,国人鼓舞。许多城市还组织了庆功祝捷会。

    然而张绍勋师长毕竟性急了那么一点点。当胜利的果实尚未瓜熟蒂落的时候,提前享受有时是会吞下苦果的。

    十七日,敌人增援部队一个联队由腾冲抵达腾龙桥,与守桥的八十八师警戒部队发生激战。同日,芒市、遮放之敌亦兵临龙陵城下,阻击部队苦战不支,敌军一部趁机从西门突入龙陵,与守军会合。

    十八日,腾冲方向第五十六师团主力到达,对中国军队展开反包围。战场形势发生骤变。八十七师被迫退出龙陵,战果得而复失。

    龙陵战败的消息震动重庆,舆论大哗。蒋介石在盟军方面下不了台,下令追究谎报责任。张绍勋师长自知罪责难逃,追悔莫及,在指挥部里拔枪自杀。时年四十一岁。

    张师长引咎自尽,宋希濂司令官大大松了一口气。尽管司令官也受到严厉申斥,毕竟将罪责推卸了十之八九。只是后来久攻不克,委员长生气,才被撤销职务,调往陆军大学将官班深造。

    此时龙陵前线形势相当严峻,日军来势凶猛,企图一举消灭两个中国师,然后挺进松山,反攻怒江,各个击破远征军。中国军队如不能顶住日本人的攻势,阻止日本大军东进的步伐那么整个怒江战役就将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

    日军大举进攻,中国军苦苦支撑,战争双方都在争取宝贵的时间。

    时值雨季,浓云低覆,大雨没日没夜泼个不停,有时几步开外便不见人影。恶劣气候对于战争双方的意志力量都是一个严峻考验。

    老东坡,位于龙陵县城东南两公里,比高三百公尺,是俯瞰和控制县城的主要制高点之一。第八十七师某营奉命坚守,死战不退。敌人集中大炮二十门,掩护两个步兵大队轮番进攻。山高路滑,视线模糊,双方冒雨作战,杀声震天。有时一日数仗,战壕和水沟里均血水盈尺。日军强攻不逞,改为夜间偷袭。中国军不善夜战,尤不惯夜间近战,对敌人偷袭防不胜防。一连两夜,敌人数处得手,守军被逼到阵地东南角,顽强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毒气弹窒息,无一生还者。

    县城四周,文笔坡、猛连坡、广林坡、三关坡、蛇腰坡、风吹坡等大小十余座山头,战斗无不惨酷壮烈。至二十七日,日军控制了龙陵周围制高点,战场逐渐东移。第八十七师鏖战半月,伤亡过半,八十八师也已十分残破。两师合并一处,退守黄草坝至大坝镇安的最后一道防线。

    滇西雨季,道路阻绝,飞机无法低飞,远征军司令部紧急征调当地骡马五千匹,民伕万人,经由小道辗转将弹药食粮输送前线。由于山大谷深道路泥泞难行,不出一月,骡马摔死摔伤殆尽,运输中断。

    为了尽快突破中国军防线,日军出动七八辆坦克,横冲直闯。中国军缺少重炮和反坦克武器,被敌人坦克冲破防线,逼近大坝镇安。镇安距松山仅二十五公里,夜深人静能清晰地听见松山方向的枪炮声。好在这段崎岖山路挡住了日本人的坦克,否则日本人当天就会实现松山大会师的目标。

    次日雨歇,云层稍见稀薄,陈纳德“飞虎队”从昆明机场紧急出动编队飞临龙陵前线。强击轰炸机群在能见度很差的情况下对日军坦克和步兵进行超低空强击。呼啸而来的炸弹和机关炮弹有如密集的冰雹从天而降,打得日本人东躲西藏人仰马翻。空中强击持续一整天,取得显著战场效果:敌人坦克被悉数摧毁,另外击毁炮兵阵地两处、汽车数十辆,消灭步兵数百人。两架dc—3型运输机不失时机地向中国军阵地空投了近十吨粮食弹药。

    美国飞机的突然袭击打乱了日本人的进军步伐,致使日本指挥官们不得不花了两天时间来布置防空和重新进攻,这就给频临崩溃的中国军提供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

    七月一日,阴雨。日军再度大举进攻,决心打通松山会师的道路。次日,长岗岭阵地失守,黄草坝告急。下午,师指挥部撤退到镇安以东。傍晚,日军步兵占领黄草坝,先头部队再次逼近镇安。

    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住了,山风却刮得紧。守在山头的中国官兵惊恐地看到:在黄草坝通往镇安的公路上,突然亮起一长串移动的灯光。狰狞的灯光好像一条望不见尾巴的长蛇,在黑暗的山谷里蜿蜒行进。不消说,那是日本鬼子的运兵汽车。镇安背后,松山方向的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简直分不清哪是友军哪是敌人。种种迹象表明,天亮后敌人必将发起一场更大规模的进攻。

    有人开始顶不住了,偷偷换上便衣,准备连夜溜下阵地开小差。

    但是,这天夜里,增援部队第二军一个团及时赶到镇安,鞍马未卸即投入战斗。随后两日,增援部队共计六个师陆续到达。

    龙陵前线局势骤然改观。战场上暂时出现相持不下的拉锯局面。

    仰光。帝国缅甸派遣军总司令部,作战会议已在紧张进行。

    此时世界战场的形势对轴心国极为不利:盟军诺曼底登陆,攻占巴黎。苏军解放波兰。太平洋战场,美军攻占塞班岛,从该岛起飞的远程轰炸机每天对日本本土实施大规模轰炸。三周之后,东条内阁被迫辞职,小矶内阁继任。

    缅甸方面,英帕尔战役面临失败,日军还在苦苦支撑。在密支那,日本守军陷入重围达五十余天,频临弹尽粮绝。

    围绕实施何种作战方案,与会将领发生严重分歧。

    “总司令阁下,我请求继续进行‘乌‘号作战。”第十五军司令牟田口廉也中将大声说道。几位师团长站得笔直,表示支持。

    “我反对!我请求总司令尽快撤销‘乌’号作战,实施‘断’作战。”以第三十三军司令官本多中将为首的反对派也不甘示弱,大声反对。

    “英帕尔之战关系重大,绝不能放弃!”牟田口司令官怒目而视。

    “怒江战役系缅甸安危于一旦,必须全力投入!”本多司令官针锋相对。

    会议陷入僵局。

    以牟田口中将为首的少壮派军官,力主在印缅边境同英印军再次决战,目标仍然是着眼于占领印度(“乌”号作战)。以本多中将为首的稳健派则主张集中兵力消灭中国远征军,回援密支那,以确保缅甸和印度支那防卫的安全(“断”作战)。

    向西(“乌”作战)还是向东(“断”作战),这就是会议分歧的焦点。

    河边总司令始终不动声色。他威严地把巴掌按了按,示意大家坐下。

    河边正三,陆军中将,老资格日本军界政客。他早先是日本大正天皇的御前侍卫官,后来又做过昭和天皇的军事幕僚,同时也是一位颇有造诣的棋士。河边的棋风以含蓄、稳健著称,不露锋芒,却往往暗藏杀机。从内心讲,他不大看得惯那些咄咄逼人的少壮派军官,认为他们阅世浅,晋升快,并且总在觊觎更高的地位。但是少壮派得势于天皇,有东条英机做后台,因此他不得不认真权衡他们的意见。

    第五十六师团参谋长岛田少将受松山师团长委托飞赴仰光,向总司令紧急建议:

    一、紧急增调二至三个师团,一举摧垮或歼灭怒江正面之中国军,解除缅北战场腹背受敌的威胁(“断”一期作战)。

    二、万一密支那不守,退至八莫一线坚守,待怒江方面取胜后反攻密支那(“断”二期作战)。

    由于松山和腾冲守军英勇抗击了数十倍于己的中国远征军,因此岛田参谋长痛切陈词,恳请总司令立即批准“断”一期作战,切勿坐失战机。

    “断”作战遭到少壮派强烈反对。他们指责这个方案与“乌”号作战对立,缺乏俯瞰全局的胸怀。因为“断”作战一旦批准,日军主力将立即东调“乌”号作战便化为泡影。

    众皆肃立,等候总司令裁决。

    良久,总司令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好象患了伤风,平淡无奇,没有鲜明的节奏和活力,就像一张快要磨光的唱片发出的沙沙声。

    “诸位,请务必保持镇静。战争事关帝国安危,不得贸然行事。”总司令的目光直直地越过众人,射向遥远的日本海。“我决定将诸位意见同时呈报东京大本营,提请御前会议裁定。一俟东京批复,不论执行何种方案,本司令官都将坚决贯彻。在此期间,各位司令官请立即返回前线,认真履行职责,无比不要松懈斗志。玩忽职守者定将严惩不贷”云云。

    老奸巨滑的总司令一脚将皮球踢给了东京。他为此赢得政治,却输掉战争。

    八月三日,密支那失守。英帕尔方面,日军继续溃败,牟田口将军的第十五军大部退过印缅边境。英印军二十个旅乘胜追赶,摆出进攻缅甸的阵势。

    八月五日,东京复电仰光,批准继续实施“乌”号作战。如果情况许可“相机进行‘断’一期作战”

    然而,此时的“乌”号作战已经变成一堆碎片,再也无法重新收拾。二十万日本大军兵败如山倒,日本帝国夺取印度的计划最终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梦想。牟田口将军承担失败的责任,由另一名年老的桂太郎中将接替了他的职务。十日,河边总司令在仰光发布命令:终止“乌”号作战,实施“断”一期作战。

    战场形式瞬息万变。“断”作战比松山师团长的期待整整迟到了一个半月。

    龙陵前线。

    相峙对于人数处于劣势的日军来说意味着一种不太美妙的结局的开始。松山师团长面对强大的中国军,只能求助于捕捉战机各个击破,相持无疑等于自杀。

    他感到力不从心。

    一九四四年,日本帝国投入缅甸的兵力已经达到三十万人,接近南太平洋日本陆军人数的总和。但是在决定缅甸命运的英帕尔战场和缅北战场上,日军却处处呈现出攻势疲软和防守不支的失败迹象来。仅仅时隔两年,日本铁骑以一当十势不可挡的辉煌时代便已经一去不复返,太阳旗正在不可挽回地走向没落。时代趋势注定了松山将军的雄心壮志无法变成现实。

    七月,天气好转,时有放晴,美军飞机立刻变得活跃起来。从昆明、曲靖、楚雄、云南驿等处机场起飞的机群隆隆地飞临前线,一日数次数十次地扫射日军,轰炸敌人阵地桥梁,袭击后方车辆,攻击敌人后勤补给线。运输机则争分夺秒地把各种口径的大炮、武器、弹药和粮食空投下来,补充前线部队的战斗消耗。后来,中美工兵又在大坝的山坳里赶修出一座简易机场,于是美军飞机便不分昼夜在这里起降。

    物质条件的改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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