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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推门进去。刘星明在看文件,满屋子烟味。他示意李济运坐下,道:“舒泽光充英雄。”

    李济运便猜到有人打了小报告,说舒泽光在外头如何乱说。有些人真是多事,这种小报告打上去,有什么意思呢?无非是惹得刘星明白白地生气,未必能够处理舒泽光?骂娘又不犯法!骂娘要是犯法了,全国人民都该法办。中国人的毛病,就是有事没事,拿人家的娘出气。李济运不想惹麻烦,只说:“我同星明同志谈得很好,他表示愿意配合组织。”

    刘星明就像没听见李济运说话,火气冲天的样子:“舒泽光想充英雄,当斗士!他在外头吹牛,说把我刘星明骂得狗血淋头。我明天把他找来,看他有敢放半句屁不!”

    第9节:一幅像向日葵的油画(2)

    李济运不能再装蒜了,劝道:“刘书记,您犯不着生气。群众眼睛是雪亮的,哪会相信他的牛皮?”

    刘星明眼睛红得像出了血,说:“社会上有股不良风气,喜欢看我们领导干部的笑话。舒泽光的牛皮在外头会越传越神,我刘星明在民间传说中就会越来越像小丑,他舒泽光会是个怒斥昏官的铁汉子!”

    李济运说了些宽慰的话,无非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流言止于智者。这些话很空洞,却只能这么说。刘星明清早刮过的络腮胡子,十几个小时之后就冒出来了。李济运凑上去点烟,反倒看不清刘星明的胡子。他退回到沙发上坐下,却见刘星明的脸色,由白天的青,变成了晚上的黑。真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啊!气氛有些压抑,李济运便暗自幽默。两人坐到深夜,说的话多是些感叹。刘星明没有问另外那个刘星明,李济运也懒得提及了。他心里却有些摸不准,刘星明难道不中意新的差配?

    李济运回家悄悄开了门,怕吵了老婆孩子。开门一看,老婆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洗了澡出来,却见老婆在扶墙上的画。那画是几年前他的一个朋友送的,据说出自一位高僧之手。不知道值不值钱,他却很珍爱。那是一幅油画,深蓝色的花瓶,插着一束粉红玫瑰。玫瑰正在怒放,像罩着一层薄雾。构图有些像凡?高的名画向日葵,只是格调不是那种明快的太阳色,而是安静祥和的蓝色。插瓶却是歪斜着,将倾欲倾的样子,叫人颇为费解。李济运经常注视这幅画,那花瓶好像马上就要碎落一地,忍不住要伸手去扶一把。可是,扶正了花瓶,画框歪了;扶正了画框,花瓶又歪了。舒瑾很不喜欢这幅画,只因李济运说这是高僧加持过的,她才有所顾忌。不然,早被她取下了。

    “不用扶,扶不正的。”李济运说。

    舒瑾说:“这不正了吗?”

    李济运笑笑,说:“你是扶正了,可看上去仍是歪的。不信你来看看,你瞪着它望,望久了你会觉得画框也歪了。”

    “可它就是正的,画框是正的。”舒瑾说。

    “可能是错觉吧,因为瓶子是歪的。”李济运叫老婆别空费心思了。

    他总觉得这幅画里藏着某种玄机。它画的是一个瞬间吗?瓶子倒下去马上就碎了。或者,它画的正如古人所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第10节:笑床与哑床(1)

    笑床与哑床

    “睡吧,别发呆了!”舒瑾站起来往卧室里去。

    李济运没有说出自己的胡思乱想,说了舒瑾会当他是神经病。他望着舒瑾消失在门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也许真是个怪人。凡事喜欢琢磨,尽是些刁钻古怪的心思。他对刘星明络腮胡子和脸色的观察,要是细细说给别人听,他就很叫人可怕了。

    李济运上床躺下,舒瑾把手放在他小腹处。他明白她的意思,侧了身子搂着她。她的手又往下挪,慢慢的就握住了。他俩夫妻这么多年了,做这事仍是很含蓄。谁有了那意思,嘴上不说,只做动作。

    舒瑾轻轻地说:“床讨厌,太响了,太响了。”

    李济运本来全神贯注,脑子里云蒸霞蔚。可听老婆说到床响,那响声就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舒瑾就松驰下来,说:“你笑我吧?”

    李济运说:“我笑床哩!”

    “床好笑?”

    “这么响,吱咿吱咿像老猫叫。”李济运说。

    舒瑾突然没了兴致,任李济运潦草完事。李济运说:“这床质量太差了。”

    “买的床不都这样?”舒瑾说。

    李济运说:“我看到过一个报道,胖妻撒娇,压死丈夫,说德国有个女的很胖,撒娇往她男人身上一坐,卡在沙发里起不来了,结果把丈夫活活压死了。”

    舒瑾笑道:“我不相信有这种事。”

    李济运说:“我是相信。你知道为什么会压死人吗?人家沙发质量太好了。要是中国的沙发,最多坐得沙发散架,也不会把人压死。”

    舒瑾说:“那技术做架床,肯定不响。”

    李济运说:“我们今后自己做架床,不让它响。”

    舒瑾呵呵地笑,说:“叫它哑床。”

    “什么床?”李济运问。

    舒瑾说:“没声音的床,哑巴床。”

    “哑床?”李济运大笑“老婆,做ài可以开发智力啊!这是你说的最聪明的话。”

    舒瑾却不高兴了,说:“你反正就是嫌我蠢!”

    半夜,舒瑾听得地响,问道:“歌儿吗?”

    歌儿答道:“尿尿!”

    舒瑾睡下时总喜欢趴在男人怀里,睡着就翻身过去了。她重新趴在男人怀里,一手勾男人的腰。李济运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儿子怎么这么多尿?”

    舒瑾说:“屙尿你也要管?”

    李济运说:“歌儿这个年龄,应该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

    舒瑾说:“没事的,睡吧。”

    舒瑾慢慢睡去了,身子松软下来,头便滚了过去。李济运却半天睡不着。他又听得响动,就悄悄爬起来。他掩了卧室的门,打开客厅灯。见有个影子闪进了厨房,不由得惊得寒毛发直。

    他操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摸亮厨房的灯。进去一看,竟然是歌儿,神色怔怔站着。“儿子,你没事吧?”歌儿不说话,低头出来,进屋睡下了。

    舒瑾听到动静,出来了。她刚要开口问话,李济运眨眨眼睛,拉她进屋去。李济运轻声说:“我听到外头响,起来去看。一个影子闪了一下,进了厨房。我以为是贼哩,是歌儿。他样子傻傻的,没声没响又进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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