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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小说网 yanqingzw.com,时光走了你还在(全2册)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昨天凌晨,在大街上游荡的盛骏威碰巧经过十八楼,看见门开着,郁桐趴在电脑前面睡得正香,便不请自入了。他甚至吃了冰箱里的水果,还摸了摸睡着的郁桐的脸,这些都是郁桐不知道的。

    以前盛骏威就很想单独约郁桐跟他见面,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这一次,他算是灵机一动,在离开十八楼的时候故意拿走了郁桐的包,打算以还包为借口重新披甲上阵。这一次他成功了。

    这个约,郁桐不得不赴。

    假如盛骏威知道他拿在手里的已经不单纯只是一个女生的随身包而已,他或许还会有点后悔自己那么轻易就把包还给了郁桐,白白丢失了一个大好的翻身机会。但他不知道。除了郁桐,谁都不知道。

    重要的不是钱包、身份证,或者家里的钥匙,而是郁桐的手机,是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拍摄于上个月的六号,夜晚八点零三分;地点:茂云公寓楼一侧的巷子里;人物:唐柏楼。

    郁桐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唐柏楼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那天的她不仅仅看见他了,还拍到他了。他撞到她的时候,她的手机照相功能是开着的,她原本想拍的是那碗牛肉面,结果她被他一撞,身体一歪,手指一滑,正好按到了拍摄键,而那一刻,镜头正好扫到了他。

    那张照片还算清晰,准确时间也有,巷子里贴的广告都隐约能看见,环境也是能辨认的。

    那晚睡前郁桐玩手机的时候才发现照片的存在,她犹豫了三秒,决定把照片保留下来。

    唐柏楼至今也不知道有那张照片的存在,他如果知道了,恐怕就不仅仅只是做出口头上的警告了吧?那边他隐晦的恐吓还言犹在耳,这边她竟然就弄丢了手机。如果照片因此被传了出去,且不说唐柏楼到底会不会遭殃,至少他肯定会找她算账。想到这个,郁桐就有点害怕。

    假如宋冉的死真的跟唐柏楼有关,试想,一个可以心狠手辣到那种地步的人,又会怎样对待她们母女俩呢?

    所以,郁桐想来想去,这一次的废柴滩之约,她再不情愿,也还是来了。

    远远地,郁桐看见废柴滩上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燃着熊熊烈火的铁皮大桶,火焰被江风吹得张牙舞爪,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们,有人在抽烟,有人在追逐打闹,还有人往烈火桶里扔鞭炮,鞭炮一着,便响起刺耳难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多人都跟着欢呼尖叫,整片河滩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郁桐穿行在人群中,寻找着盛骏威的身影。周围的人都用轻佻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让她很不自在。突然,有一条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肩膀。接着有人冲她的耳朵吹气,暧昧地说:“你来了啊?”

    郁桐全身一震,挣开对方,转身就问:“盛骏威,我的包呢?”

    盛骏威左眼一侧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疤,是跟人斗殴之后受伤留下的,平时都用刘海遮着,这天他没有遮,整个额头都是露出来的,火光之中,那道疤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狰狞。他说:“我的小姑奶奶,见面不问好,开口就说这种生分的话,啧啧,我会伤心的嘛。”

    旁边有男生起哄:“哟嗬,大盛爷,这妞谁啊?这种清纯无辜的小娘子,什么时候成你的菜了?”

    “大盛爷”是盛骏威的绰号,他拍着胸脯说:“来,介绍一下我马子,郁桐,我们学院的院花!”

    郁桐脸都红了:“盛骏威,你胡说什么?我不是……”

    盛骏威突然又抱着郁桐的肩膀,说:“哎呀,脸红了!宝贝儿,你是想说,你不是院花吧?别谦虚啦,我说你是,你就是,谁敢说一句不是,我卸了他两颗门牙!在我眼里,你就是院花、校花、市花、国花!”他说完又在郁桐的耳边低语,“你真的要考虑清楚了再决定拆不拆我的台啊!”

    郁桐对盛骏威的畏惧和厌恶跟对唐柏楼的是一样的,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低声问:“你可以把包还给我了吗?”

    盛骏威不回答她,拍了拍手,吆喝道:“来来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开始吧!”

    郁桐问:“开始?开始什么?”

    盛骏威神秘地一笑,说:“嘘,我们要赛车了。”

    “赛车?”郁桐冷冰冰地说,“那是你的事。”

    盛骏威摇头:“不不不,不是我的事,是我们,我们的事。”

    郁桐眼皮微微一抬,目光冰冷似箭地刺向他。他笑了,说:“郁桐,你以为我约你来就只是让你来拿包的?我是诚挚邀请你来做我的赛车女郎的。”

    郁桐说:“我不懂赛车!”

    盛骏威指了指停在前方的一辆摩托车说:“你不懂没关系,你不需要懂,只要坐在我的摩托车后座就好了。”他又说,“就是记得要抱紧我,摔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郁桐又冷硬地重复了一遍:“我不!”

    摩托车比赛是这群混迹于废柴滩的青年男女们时常都会进行的活动,只要绕紫滨路和第三环道跑两圈,谁最先回到起点,谁就是胜利者。而且每辆摩托车的后座都不能空着,必须至少有一名乘客。

    通常充当乘客的都是参赛人的女朋友,郁桐一看,那些女孩个个都浓妆艳抹,还满嘴粗话,脑门上都像贴着一个“勇”字。只有一个女孩一听说要赛车,立刻就吓哭了,嚷着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坐过摩托车,死活不

    敢骑上去。她的男朋友气得打了她一个耳光,当场就说要跟她分手。

    旁观的人都在嘲笑那对情侣,盛骏威突然不由分说地拽着郁桐,把她拽到了他的摩托车旁边,开始给她戴头盔,说:“别担心,我技术很好的,保证你安全,坐上去吧。”

    郁桐想摘掉头盔,却被盛骏威一把掐住了手腕,他说:“郁桐,你多少也知道我的脾气,你要是也让我像那个人一样在大家面前丢脸,你说,今晚你打算怎么收场?”

    郁桐咬牙切齿地盯着盛骏威,眼睛里面都快飞出刀子来了。可是,她还是不敢公然跟盛骏威翻脸,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了摩托车。盛骏威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哟嗬,准备就绪!”

    过了一会儿,裁判的口哨声一响,盛骏威的摩托车便第一个冲出了起跑线。

    午夜疾风惊魂,摩托车飞驰在紫滨路上。急弯,加速,超车,还有躲避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好几次,郁桐吓得魂都快掉了。

    盛骏威对冠军志在必得,他那种横冲直撞的骑车方式完全是不要命的。大半圈下来,他就已经把其他人遥遥甩在身后了。

    第三环道有一段直路,路的一侧是绿化带,另一侧是并排的欧式建筑,开着很多酒吧和餐饮店。即便现在已经是午夜了,来这里消遣的人也还是不少,人多车也多,所有的赛手骑到这一段路都得被迫减慢速度。

    盛骏威减速了一阵,最后眼看终于要把这段路开过了,正准备加速,前方弯道突然转过来的一辆私家车用大灯晃了他一下。他本能地扭头躲避灯光,却听郁桐尖叫了一声:“盛骏威,当心!”

    竟然有人在路边放了一辆手推车,黑乎乎的一团,很不容易看见,盛骏威这一分神,眼看就要撞上去了!他猛踩刹车,把车头一扭,躲过了手推车,但摩托车失去了重心,突然往马路内侧倒去,他跟郁桐都被甩了下来。还好,车速还不快,补救也及时,他们都只是受了点轻伤。

    盛骏威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把摩托车扶正了,检查了一下,说:“没事,继续吧,还能骑。”

    郁桐还坐在地上,盯着自己被磨破了皮的手心。手心里又红又脏,鲜血跟泥土混在一起了,也许还夹杂着被强行剥离了身体的一点皮肉。她的身体因为忍痛而微微发抖:“我不骑了。”

    盛骏威弯腰来拉她:“受这点儿伤就半途而废,我非被他们笑死不可,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儿混?起来!”

    郁桐急得蹬脚:“你自己走啊,我不骑了!”

    盛骏威指着她说:“你别给我耽误时间啊,起来!他们很快就会赶上来了!”

    郁桐还是咬牙切齿地坐在地上不起来。

    盛骏威终于发火了,硬来拉郁桐,她突然再也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狠狠一脚踢在盛骏威的腿上:“你给我滚开!说了不骑了!盛骏威!你滚!你给我滚开啊,听见没有!”

    盛骏威没想到平时在他面前都是敢怒不敢言的郁桐会突然爆发,吃惊之余,更多的还是愤怒:“我这是看得起你,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郁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起来还是不起来?”

    郁桐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盛骏威。

    盛骏威又来拉她,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也都没有了,拉得很重,仿佛哪怕把她的胳膊拉断了他也不在乎。

    “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他扬起手,作势要打郁桐,却突然觉得背后猛地挨了一下打,显然是有人先打了他。他没站稳,往旁边一歪,竟然一头栽进了垃圾桶里。

    郁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道影子正缓缓地移到她头顶。

    “老板?”

    刘靖初皱着眉头,神态间颇有点不满,问:“你怎么回事呢?”

    郁桐只觉得鼻子一酸,喉咙一哽,没说话,直接就哭了。他来了,她忽然就不想再逞强了。

    刘靖初是来第三环道看朋友的,他离开的时候碰巧被摩托车倒地的声音吸引了,隐隐约约看见那个摘掉头盔坐在地上的女孩很像郁桐,过来一看,果然是她。她一哭,他就有点焦急和不耐烦,说:“你先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啊?郁桐?郁桐!别再哭了!说话!”

    刘靖初一凶,郁桐急忙吸了一口气,憋着哭说:“哦……就是……”她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看见盛骏威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跟野狗豺狼似的忽然朝这边猛扑,便大喊道,“老板,当心背后!”

    刘靖初一听,噌地站起来,一转身一挥拳,不偏不倚地打在盛骏威的左脸上。

    郁桐紧张得颤抖了一下。

    盛骏威连挨了两次揍,已然七窍生烟了:“你什么东西,跟我动手?啊?你敢跟你爷爷我动手?我知道你,十八楼甜品铺的老板嘛,对吧?……你得罪了我,你以为你以后能有清静日子过?”

    刘靖初气定神闲地抄起手说:“呵呵,那我就等着看你以后怎么让我不清静咯。”

    盛骏威还是不服输,坚持要带走郁桐。他的同伴们也陆续赶上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把刘靖初和郁桐围了起来。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江湖事江湖了,有种就比赛一场,谁赢了,郁桐就归谁。”

    盛骏威向来自诩车技如神,挑眉瞪着刘靖初说?:“好啊,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把我的人抢走!”

    刘靖初撇了撇嘴,懒洋洋地蹲在郁桐面前,问她?:“怎么样,比吗?”

    郁桐茫然地看着他:“问我?”

    他说?:“你要是不介意被拿来当赌注,我就跟他比比。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带你走,反正他们拦不住我。”

    郁桐看看四周,对方人多势众,她还是有点担心,就点了点头,说:“还是比吧,你小心啊!”

    刘靖初的笑容即便在黑夜里也有如白昼一般的明朗,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那一刻,郁桐又想到了她十四岁时的那个夜晚,飘浮的孔明灯指引她走向他,她从他的脸上看见的,也是如今时今日这样的笑容吧——

    从容如风,清澈如水,温暖如光。

    什么刀山火海、妖魔鬼怪,都会在这样的笑容里化成宇宙的一粒尘埃。她看见他笑,心里就会很踏实,就会想要追随他。

    这大概就是起源了,追随的起源。她分明追不到他,却还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他,转眼,已经快到第七个年头了。

    刘靖初说对了,他是不会输的。

    和人比赛骑摩托车,大学的时候就是他的强项。

    大学时的刘靖初就跟眼前这帮男男女女一样叛逆,或许比他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别人一说起刘靖初,不是厌就是怕,都把他跟混社会的不良青年画等号,没有人敢和他走得太近。他身边除了一群同样不良的狐朋狗友,仅有的一个朋友就是跟他一样性格叛逆的苗以瑄了。

    比赛骑摩托车经常都是在半夜,在空旷的紫滨路上,大家骑着摩托车飞跑,像一个个亡命之徒似的。他有一次从摩托车上摔下去,摔得头破血流,但还觉得自己流血光荣,摊开大字躺在路中间仰天大笑。

    那时的他胸腔里还有一股热血在涌,觉得青春就是要猖狂燃烧才叫精彩。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后来自己会惹那么大的祸,他犯了非法拘禁罪,被法庭判刑,管制一年,也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

    被管制的那一年,他成了过街老鼠,受尽歧视,前途渺茫。曾经自以为多彩斑斓的人生突然变得灰暗,那是他人生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变成熟了,也改变了,全身的尖刺都收起来了。他像浴火重生一般,已经离从前的那个自己很远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当他看着盛骏威,看着身边那些男男女女,看着他们还在走自己以前的路时,他不禁有点唏嘘。他满怀心事地抚摸着他的头盔,因为感慨,就连戴头盔的动作都十分慎重。

    过了一会儿,比赛开始了。比赛的起点就设在第三环道,只要绕环道一周,谁先返回起点,谁就是胜利者。

    郁桐作为人质,被盛骏威安排的两对男女监视着,寸步难行地坐在路边。刘靖初和盛骏威跑远了以后,她发现那些守在起点旁边的男男女女们就开始交接什么了。有一个光头的男人提来了一个大塑料袋,然后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把一把掏出来分发给众人。当她弄清楚男人分发的原来都是铁钉和碎玻璃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不妙,噌地站起来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有个戴鼻环的女孩轻蔑地说:“你站远点,这儿没你的事!”

    郁桐更着急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旁边的男生说?:“嘿嘿,妹子,你还真以为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赛啊?比赛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要狠狠地给刘靖初一顿教训才是真的。”男生小心并且很娴熟地从塑料袋里抓了两大把放在地上,把玻璃碴当玩具似的拨弄着说,“一会儿他回来呢,大家就会用这种东西招呼他,至于躲得过躲不过,那就看他的运气了。”戴鼻环的女孩补充道:“啊,还得看他的车技好不好。”

    郁桐倒吸一口凉气:“会出事的!你们不能这样!”她抓着那个男生的手,“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男生一脸嫌恶地甩开她:“走开啦!我们对付外敌都是这样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死不了!”

    想象中,当很多的铁钉和玻璃碴密密麻麻落满一地,摩托车减速不及,也躲避不及,硬生生碾过,也许突然就会有“砰砰”的车胎爆裂的声音发出来,跟着骑车的人就会控制不住车身,重心不稳,车身猛然歪斜,人和车都一起打滑摔向路边,也许还会有摩擦的火花爆出来,人还会重重地翻滚几圈,并且在翻滚的时候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再然后呢?

    郁桐不敢想了,可是又自控大脑去勾画有可能发生的种种。

    不可以!刘靖初不可以有事!

    郁桐突然拔腿就跑,她想她无论如何都要给刘靖初示警,阻止他冲进这片陷阱里来。

    戴鼻环的女孩最是手疾眼快,追过来一把扯住了郁桐的头发:“去哪儿?想去通风报信啊?”

    郁桐挣扎着,头发却被那个女孩扯得死死的,好像连头皮都快被她给扯下来了。

    “你们这些疯子,放开我!”

    拳打脚踢不济事,郁桐突然发了狠,一口咬在女孩的手臂上。女孩一吃痛,把她连甩带推,她一头就狼狈地扎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但她什么都不顾,爬起来又跑。

    夜那么黑,路那么长,风逆向而来,吹着她瘦弱单薄的身体,令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风筝似的,快要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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