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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睡着举手表决的?连自己表决了什么法案都不知道!”

    哈哈哈,他大笑三声。“根本没办法和你讲道理!我看你是个政治白痴吧?连政治怎么写都不懂,宛如三岁孩子拿着玩具刀,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关公。光靠你幼稚的政治语言就想与我辩论?劝你先去做点功课再来和我谈!”

    “你!”梓?f咬咬牙。“我哪里说错了?”

    男人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我不是你的政治学老师,没必要告诉你哪里对、哪里错。”

    可恶,真是个傲慢的家伙!梓?f?起一眼,故意采取激将法说:“你说不出我错在哪里,也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你有多了解政治?”

    “起码比你懂。”

    “大话人人会说。”马上顶回。

    “”“看,你就招了吧!自己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懂。”

    “我说小姐,你是真的只有三岁不成?以这种小学生吵架的程度,就想挑起我的回应?未免也把我看得太扁了吧!像你这种小白兔,要是在立院,怕不马上被人拆成兔皮、兔肉、兔骨,给一口生吞活剥了。”

    “原来那里不叫立法院,叫杀戮战场啊?”

    佳筑轻笑。“你倒口齿伶俐,想象力丰富。杀戮战场是吗?端看每个人怎么想了。虽然不见血,但在那里上演的戏码也绝不会是赏心悦目的。”

    “我便是靠想象力吃饭的。”方才的怒火在这番折冲下,渐渐平复下来了。“好吧,我收回睡觉表决那句话,可是其它的我不收回!立法的人不知道自己立了什么法,本来就是件可笑的事。”

    “立法院内有十二个委员会,加上五个特种委员会,而每个委员只能择一加入,你知道吗?也就是说,你参与了国防委员会,便不得再加入内政委员会。各委员会审查该委员会相关的法案、议题。最后讨论出来的条文,送交大会表决。直到这里,你都听懂了吗?”

    他等到她点头了,才继续往下说:“基本上,送交表决只是个形式,实际上在这之前,早已经过政党协商,取得共识了。要过或不过的条文,早已经在表决前就定生死了。至于少数议案如果无法取得政党共识,某一边想强行闯关,那就得看哪一边掌握到的票数够多来决定。总之,光靠一个或两个无党无派的人,是影响不了什么法案的过关与否的。”

    这点就算是政治白痴的梓?f也懂。

    谁叫一到选举就会看到两边阵营在抢着“过半”或“不过半”不论走到哪里都看得到这个标语,简直像小孩子吵着要哪块大饼似的。也不花点时间想想,普通老百姓哪在乎谁过半啊?大家只在乎谁是真正能好好做事的立委吧!

    “像我这种无党派的立委,想要推动什么,就只好与哪边的阵营合作,取得对方的协助。对方当然不会没有条件地帮助我,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必须放弃我自己对其他不属于我想推动的议案的表决权,成为协商中的筹码。”

    她费了好大的功夫去咀嚼这段话,然后得到一个结论──“好像为了钱出卖灵肉的妓──”

    “你其实是很想被扁的吧?”没等她说完,他就冷冷地回道。

    “啊哈哈!我只是说说感想而已。”危险、危险,她几乎忘记这家伙脾气很火爆了。这里又没别人,他当真扁了她,她也求救无门。

    “纵使你对这样的制度有意见,但它是目前还可以用的一套制度,否则就得回到过去那种动辄杯葛、议事停摆的年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除非等到另一套大家更能接受的有效制度取代它,否则每个人都必须做出让步。”

    “就好像在飞机尚未发明前,大家都必须容忍慢速轮船作为运输工具,对吧?这种简单的道理,我当然懂。怕是怕人家已经发明了飞机,你们却不知道能搭乘,还是照旧继续使用轮船做代步工具。”

    “假如我们的国家是个连机场都还没盖好的落后地区,那么你就必须忍受大家从盖机场开始做起吧?”

    这会儿梓?f才惊觉,虽然他霸道、傲慢,但讲的话却挺合她的胃口。他们似乎挺能“杠”的?

    “是、是,谢谢你的指导,政治学大教授。我可以下课了吗?”

    “先提这话题的不是我,随你的便。”

    “你能不能修正一下讲话的态度?我不敢拜托你放下身段,但是一点点的和气、善意总可以有吧?”

    他闷不吭声,梓?f则摸摸鼻子,有点自讨没趣地闭上嘴巴。

    一边瞪着黑暗的电梯地板,她一边叹气。老实讲,这样一路听下来,她还满沮丧的。照他的“讲课”内容,可以看到一个很明显的事实,那就是看似选出多名立委,看似综合了多方意见,可是这个制度却允许了“少数人”可把持的漏洞。

    立法院内了不起两、三百名立委,分散成十几个委员会,里面的成员只要过半就能掌握议题。那不等同于二、三十人左右便可稳操胜算吗?而到了全体表决的时候,只要敲好协商之门,要通过一条保守到“不可思议”的条文,并不是难事吧?

    唉,说来说去,自己也不好。

    以前她确实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政治这玩意儿,径自泡在她爱怎么操纵就怎么操纵的创作世界里,她可以上山下海、可以是超人、也能做侠客,不需要管外头怎么天翻地覆、怎么上演一出又一出烦人的斗争戏码,那都与她无切身关系。

    是啊,她知道有这样一条办法诞生。

    出版社也告知了她。

    但她自始至终都还以为“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只要不写有关那里面提及的东西就好了!”、“我写的是幻想世界的故事,什么杀人、赌博、色情都与我无关的嘛!”

    看着新闻喧腾一时,过了注目期也不见有什么人被捉,大概又变成了政府口中“宣示”但不执行的另一条“名存实亡”的法规;当相关业者大部分又恢复常态,业界中“容忍”、“逃避”与“侥幸”之心弥漫时,这议题也就消弭于无形间了。

    哪晓得唉唉,她听见出版社传来的消息时,脑中第一个想法是“为什么是我?”、“天底下比我更夸张的书,还有很多、很多好吗?”、“我的书会严重污染青少年的身心,那什么书才不会污染到他们?是健康教育课本,还是水浒传里的强盗?”

    后来她仔细想想,便知道问题不在于她写了什么东西,问题在于谁想要找麻烦的话,任何书都可以轻易地被冠上“色情”或“暴力”的罪名。

    没有人的书能够干净,即使童话也有残酷的一面。白雪公主的后母不坏吗?当坏人接受血腥惩罚让小孩拍手叫好的同时,背后是否也存在着另一种残忍?

    梓?f还记得小时候看灰姑娘时,里面有一幕场景让她连作了十几天恶梦。里面描述灰姑娘的姊姊为了套上那双玻璃鞋,不惜拿菜刀砍下自己的后脚跟。然后书上描写着,从脚跟处渗出来的血,溢出了玻璃鞋,让王子发现不对劲。

    “它”又教育了小孩子什么?

    是姊姊的贪婪,所以让她失去自己的脚跟?

    抑或坏人便不是人,坏人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所以无所谓。坏人理应被打死、被踹死、流血至死也无妨的血腥?

    这两种思考模式,如果家长没有负起责任导正,那么孩子即便看的是“灰姑娘”也一样会变成另一种“有犯罪可能”的成人。无论是好人或坏人,不知道该珍惜生命的孩子,也不会珍惜别人的生命,不是吗?

    世界上的“是非”不是像童话故事那样单纯简单、黑白对错都能一一指出的。

    更多时候,社会是充满灰色的地带。

    为了治疗生病的孩子,一个母亲可能去抢劫他人。

    一名立委,为了推动自己的法案,可能必须与反对党携手合作。

    贩卖药品的厂商,不得不与医生套交情,好让自己的药品卖得出去。套交情的代价,或许就是牺牲了药品的品质。

    以上这些状况,难道要等到孩子的思考模式都定型了,才让他去理解?

    “单纯”、“纯洁”地长大后,这些孩子会不会成为另一种“不把其它人当成人看”、“凡挡我路者,死”的直线、硬式、非黑即白的思想暴力份子呢?

    不过这些问题,大概那些家长都不会关心吧?

    教育是国家的事、是老师的事,如果老师都教不好,谁能教得好?家长们心中关心的,恐怕是──上司的脸色,远胜于陪家中的孩子看一本书、聊一聊书中的情节吧!

    其实任何的分级制度都不能取代家长的重要性。

    电视不是分级了吗?电影不是分级了吗?现在出版品也分级了,但是这样子,家里的孩子个个都变成天使了吗?是否家庭就没有了暴力,家长就没了叹息,孩子就能无忧无虑地笑着成长?

    梓?f长长一叹。

    电梯的空间,是人与人最微妙的距离。

    背靠着冰冷的壁面,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塑料地板上,想要入睡真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佳筑只好尽量去思考自己手边还在处理的议案。通常这种时候他都能集中精神,可是现在他的思绪却不断被咫尺之遥的她所干扰。

    在宁静到只听得见彼此呼吸声的小空间里,彷佛连对方在胡思乱想的脑子运转声都能听见。就在这时,听到了她一缕轻叹。

    佳筑半蹙起眉头。那声叹息有着太多压抑,因而扰得他心烦意乱。

    再怎么说,他平常都是个“别人的事,我管他个屁”的自我中心主义者,但是此时此刻,两人距离这么近,他也不能装作没听到又或者,他现在是闲到不行了,才会如此反常?也罢。

    他打破寂静,开口说:“刚刚骂得不够多吗?还有什么事想说的?”

    “没有啊。”

    他扯扯唇角。“叹气叹得那么大声,不是故意在引起我注意吗?”

    “你这个人真的很那个耶!”

    不知为何,虽没办法清楚看到她的表情,但佳筑却能勾勒出此刻她那张小脸漾满红晕的气愤模样。并且,对自己够坦白的话,他也愿意承认,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但却是表情最鲜活、直率的,让人印象深刻。

    他过去交往过的女子,清一色都是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缺点,表现出自己最大的魅力,成熟又妩媚,浑身都充满女人味,性感与知性兼具的美女。她们的美出于自信、出于自视甚高,也出于一种被人捧在手心的骄傲。

    可是她

    光就脸部残存的印象也不是太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未经矫饰的脸蛋,就像是埋藏在原石里的宝物般,散发出纯天然的光泽与气息。

    说新鲜是挺新鲜的。

    “你之前那么大火气地臭骂我一顿,又指责了一堆我不懂的事,现在不打算把它讲清楚吗?”人真是奇妙的动物,一旦认命地接受得困在这个地方的事实后,起初的焦急、怒气也被“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给取代了。有了“余力”便能打开心门,去关心一下别人了。

    “哼,一定是你觉得无聊,才会想听的吧?你想听,我就非讲不可吗?”

    她倒挺机灵。

    “想找我申诉、拜托我帮忙的选民们,可是得排上一个月,我才有时间听听他们十分钟左右的陈情。现在你平白得到了这段时间可以讲,要是错过了,也许会失去一个强大的助力喔!”

    自己是怎么搞的,真这么无聊啊?佳筑一边说,一边还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何必鸡婆呢?她还不见得是他选区里的选民,与其浪费时间在她的问题上,不如想办法怎么争取多一点的补助经费给自己的选区吧!

    “可是我这次没投你票,或者该说,我根本没去投票,这样你还想听吗?要是你以为这样能争取到我这一票,所以才要听我说的话,那我就直接讲了──我是个懒得投票的懒惰公民,以后也不太可能会去投的,所以这么做也不会有选票到你手上的。”

    啧,真难缠的丫头!

    “你不想讲是吧?”

    “不,能有这机会也是挺难得的,或许比我坐在新闻局前面抗议要有用多了。”她微笑地说:“那你就听好吧!”

    正当佳筑扬起一眉,想告诉她“我洗耳恭听”之际,电梯忽然再度晃动了一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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