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娅(1798)是歌德的一部爱情长诗。

    298式卡宾枪,一种的自动退壳和连续射击的马枪。

    霍滕-索恩塔克和埃施比我早加入青年义务劳动军,他们俩都是自愿报的名。我在加入哪个兵种的问题上始终犹豫不决,因而耽误了报名。一九四四年二月,我和班里的大多数同学一道在临时教室里参加了相当正规的毕业考试,此后很快就收到了参加青年义务劳动军的通知。我这时已经离开了防空服务团,并有整整两个星期的空闲。我想在中学毕业证书之外再做笔别的什么交易,找人吊吊膀子。自然首先是去找图拉-波克里弗克,她已经十六七岁,只要是男的,她几乎来者不拒。但是,我运气不佳,甚至就连霍滕-索恩塔克的妹妹也没弄到手。我怀着颓丧的心情——一个表妹的来信使之略有缓和,她们家因遭飞机轰炸迁居西里西亚——到古塞夫斯基司铎那里辞行,并且答应从前线休假回来时为他辅弥撒。临别之前,他送给我一本新版绍特1和一尊小巧玲珑的铜质耶稣受难像——赠给信奉天主教的应征者的特制品。在回家的路上,我在熊街和东街的交叉路口碰上了马尔克的姨妈。她在大街上总是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谁也甭想躲过她的眼睛——

    1绍特(1843~1896),德国天主动本笃会修士,曾编撰了一本流传很广的天主教弥撒书,俗称绍特。

    没等我们互相问候,她就像乡下人似的天南海北、喋喋不休地唠叨开了。倘若有行人走近,她就抓住我的肩膀,将嘴巴凑近我的一只耳朵。热烈的话语伴随着柔风细雨。她开始谈的净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采购经历:“从前凭证供应的东西,如今也买不到了。”我从她那里得知:洋葱又缺货了,在马策拉特那里还能搞到红糖和大麦(米查)儿1,奥尔魏国肉铺还有一些油炸猪肉罐头——“全是纯猪肉的”虽然我并未提示一个字,她最后还是言归正传了:“这孩子现在挺不错。他虽然在信里没有这么写过,但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他简直就跟他爹也就是我的那个妹夫一模一样。他现在到了坦克兵部队,在那儿可比当步兵活络多了,就是刮风下雨也不打紧。”——

    1在小说铁皮鼓中,马策拉特家曾干过贩卖殖民地出产的农副产品的行当。

    她的低声细语钻进我的耳朵。我得知了马尔克的新发明——他像小学生似的在每一封寄自前线的书信签名下面乱涂了一些图画。

    “他小时候从来就没画过画,进了学校才学了点水彩画。我口袋里装着他最近的一封来信,这不,都被揉皱了。您知道吗?皮伦茨先生,好多人都惦记着他呢。”

    马尔克的姨妈说着便将马尔克从前线写来的那封信塞给了我:“您读读吧。”可是,我没有读。信纸捏在我没有戴手套的手指之间。从马克斯-哈尔伯广场刮过来一股旋风,呼号不止,势不可挡。我的心顿时像鞋跟跺地一样狂跳起来,简直都能将门踹开。七个兄弟1纷纷在我心里开了腔,但没有一个愿意把说的话记下来。虽然雪花飞扬,而且那张灰褐色的信纸质地很差,但信的字迹却清晰可辨。坦白地说,我当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我只是两眼直愣愣地出神,并不想去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没等我将那张沙沙作响的信纸拿到眼前,我就已经知道马尔克又在大显身手了:在整洁的聚特林字体2下面,歪七扭八的线条组成了一幅素描。十三四个不同大小、扁扁平平的圆圈排成一行,因缺少底线显得不太整齐;每个圆圈上面有一个rx房似的鼓包,从鼓包又伸出一根约有拇指指甲长短的小棍,耸立在圆圈上方并向信纸的左上角扬起。这些坦克——尽管这些素描十分拙劣,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苏式t34型坦克3——差不多都在炮塔和车体之间有一个小小的标记:标明中弹部位的小又儿。画者考虑到在看这幅素描的人当中恐怕会有一些反应迟钝者,因此还在这十四辆——总数大概如此——用铅笔绘制的t34型坦克上,又用蓝色铅笔醒目地打上了超出坦克尺寸的大叉儿——

    1隐指格林兄弟的童话七只乌鸦。七个兄弟全部变成了乌鸦,他们的小妹妹走遍天下,终于在神奇的水晶山将他们救了出来。

    2聚特林字体是德国版画家采特林(1865~1917)发明的一种书写字体,自1915年起在德语国家中小学教习。

    3t34型坦克,苏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主要使用的一种坦克。

    我自鸣得意地告诉马尔克的姨妈,信上画的显然是被约阿希姆击中的坦克。马尔克的姨妈听罢丝毫也不显得吃惊,大概已经有不少人告诉过她了。她感到不明白的是,坦克的数目为何时多时少,有一封信里只画了八辆坦克,而在前一封信里竟有二十七辆之多。

    “说怪也不怪,眼下邮局送信也总是这样没个准儿。皮伦茨先生,您真该看看我们的约阿希姆写了点什么。他在信里还提到了您,谈到白蜡烛的事——我们现在倒是弄到了一些。”我斜着眼睛迅速浏览了一下那封信:马尔克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之情,探问了母亲和姨妈的身体情况,特别问到静脉曲张和腰背疼痛——信的内容大都涉及这两个女人。他还想了解一下花园的情况:“那棵李子树今年还是结了那么多吗?我的仙人掌长势如何?”关于他自认为紧张而又责任重大的公务,信中仅提到很少几句:“我们当然也有损失,但是圣母玛利亚会永远保佑我的。”接着,他委托母亲和姨妈代他请求古塞夫斯基司铎在圣母祭坛前供上一根或者——假如可能的话——两根蜡烛:“也许皮伦茨能搞到,他们家有配给证。”他还请求她们向圣母玛利亚的二等亲侄、圣犹大-达太1——马尔克十分熟悉神圣家庭的谱系——祈祷,并为他不幸故去的父亲做一次弥撒“他没有涂抹圣油就离开了我们”在信的最后他又提到一些琐事,其中描写地方风情的文字实在平淡无味:“你们很难想像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糟糕。大人和孩子贫穷可怜。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有时人们不禁要问战争的意义究竟何在——然而,一切也许只能如此。如果你们有兴致,又赶上好天气的话,不妨乘电车去一趟布勒森——一定得穿暖和些——你们看看,在海港入口的左侧,距离岸边不太远的地方是不是还能望到一条沉船的舰桥。以前那儿曾躺着一条沉船,用肉眼就可以看见。姨妈不是有一副眼镜吗?我真想知道,它是不是还”——

    1圣犹大-达太,耶稣的十二使徒之一,与出卖耶稣的加略人犹太不是同一个人。

    我对马尔克的姨妈说:“您根本用不着去,那条沉船一直还躺在老地方。您要是再给约阿希姆去信,请代我向他问好。让他放心,这里一切如故,沉船不会轻易就被人偷走的。”

    纵然席绍造船厂把它偷走了,换句话说,即使这家造船厂将它打捞上来,当做废铁处理或者翻修更新,难道你就算得救了吗?难道你就会停止在前线来信上像孩子似的画出苏式坦克,再用蓝色铅笔打上叉吗?谁会把圣母玛利亚当做废品处理掉呢?谁又会施展魔法,将那所历史悠久的完全中学变成鸟食呢?猫与鼠的故事将如何延续?世上的故事会不会有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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